思索了片刻後,江夫人用自認為最合适的話回了起來:“不幸苦不幸苦,我們将軍府滿打滿算就這祖孫三人,哦對現在又多了個媳婦,統共也就四個人,沒什麼操持的,不比嚴天使您辛苦。”
嚴天使聽了倒是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他就是客套了下,誰想真的和她比辛苦了?
這麼看來這傳聞中江夫人腹無半點墨是真的了,他說一句“虎門将女”是在擡舉她,京中誰不知道當年這江小将軍出征回家質疑要娶個農家女為妻。
這農家女大字不識,就是長了副好皮囊,張口說的話粗俗不比叫人笑掉大牙。
嚴天使再次掀起眼皮打量了下江夫人,确實是生的好,隻是沒什麼腦子。聖上聽聞江老将軍可能熬不過這個夏天了,都開始親自為江家小公子擇佳妻下旨成婚,誰成像這江夫人為了勞什子沖喜愣是給江小公子娶了個平民之女為妻。
不過聽聞那平民女好歹是出身讀書人家的,應該會比這江夫人有點腦子吧。
“不知江老将軍近來身體如何?”
盡管沒來過江府,但嚴天使卻輕車熟路的繞過院子朝江老将軍的居處走去。
提起江老将軍,江夫人面上露出幾分憂色:“公公他最近好一些了,能吃得下清淡的飯,但參湯還是斷不了,太醫都說公公是靠參湯吊着身子的。”
“不過太醫說公公能醒來就是萬幸了,就算日後下不了床也無妨,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嚴天使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越來越近的江老将軍院子,濃郁的藥氣在剛靠近院子的時候就能聞到,院子裡的松柏也幾乎都被藥氣浸透,看上去也是病恹恹的不甚青翠。
“院中伺候的人怎麼這麼少?”嚴天使瞥了眼灑掃的下人随口問道。
“公公身邊的鬼總管特意吩咐不用那麼多人伺候,說人太多動靜大影響公公休息,留這的都是動靜小細心的。”江夫人答到,之前還沒覺得有啥,這次嚴天使這麼一提她也覺得院子裡的人太少了。
她兩彎秀氣的眉蹙起,其實也不是覺得少,就是覺得太靜了。
院中除了偶爾有鳥兒叫兩聲外再沒别的動靜,來往下人都是蹑手蹑腳把動作放到最輕,整個院子靜的可怕,甚至感覺不像院子,倒像是個墳冢。
江夫人被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個機靈,她趕緊晃晃頭把這不吉利的想法晃出去。
呸呸呸,不想這個!
動靜小細心?嚴天使掃了圈這些下人後就把目光收回,這些人孔武有力,走起路來的架勢一看就是行伍之人。
從他踏進這小院開始,這些人的動作就變了,盡管還是拿着掃把端着水盆,但嚴天使知道隻要自己有任何異動就會被這些人當場按下。
嘟,嘟嘟
嚴天使站在門口,江夫人忙不疊上前敲門低聲解釋:“天使見諒,公公這自打病了就不面客了,今日沒來得及給鬼總管通報……”
嚴天使面色不改依舊是淡淡笑意。
門從内被打開,裡面一身黑的鬼總管和嚴天使打了個照面,他隻是半弓了弓身子,随後側身讓開了門。
房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藥氣更是讓人幾乎呼吸一滞,江夫人還在喋喋:“天使見諒,鬼總管他是公公……”
“無妨,我是代聖上的意思私服出宮的,本也不必行禮。”嚴天使隻覺得江夫人聒噪,京中不少貴人女眷曾評價江夫人“美則美矣,不宜張口”,現在他可算是明白什麼意思了。
說出來的話又沒什麼水平,還聒噪啰嗦。
穿過前廳,嚴天使就到了江老将軍床邊,江老将軍的房間不大,屋内甚至沒什麼過多的裝飾,唯有一柄長槍挂在牆上。銀色的槍頭發着悠悠寒光,通體透露着低調但又令人膽寒的淩然之氣。
戎馬一生的江老将軍此刻躺在床上哪裡還像個将軍?他沉沉的睡着,喉頭還随着呼吸發出“嗬嗬”的聲音,似乎下一口氣就要提不上來了。
滿頭枯白的發散開在軟枕上,嚴天使看了眼軟枕上的福祿壽紋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老将軍寅時才用過藥,約莫着得晌午才會醒。”老鬼真就人如其名,宛如一個鬼魂般忽然出現在嚴天使身後道。
而嚴天使自然不會說什麼,他輕輕彎腰為江老将軍掖了掖被角:“照顧老将軍還是得更上點心,時時刻刻都得有人在,你們看,這被子沒蓋好叫老将軍再着涼了可就不好了。”
“還是嚴天使您細心,我們平時叫人伺候慣了,輪到我們伺候公公真是不周啊。”江夫人由衷的感慨,她做個做兒媳的進來都沒發現公公被子沒蓋好,嚴天使一眼就發現了。
而嚴天使收手的動作一頓,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江夫人。
若是别人這麼說他,他絕對會感覺這人在陰陽他,偏生這江夫人這麼說,應該就是沒腦子吧。
偌大一個京城,除了聖上,哪個見他不得恭恭敬敬,哪個敢當着他面提他是伺候人的?
隻是江夫人并沒有并沒有發覺嚴天使的目光,而發覺到二人莫名其妙氛圍的老鬼也隻是眼觀鼻鼻觀心。
簡單探望完,見江老将軍确實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嚴天使擡腳朝門外走去,不管這江老将軍醒沒醒,但他來一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江夫人和老鬼跟在嚴天使身後也朝門外走去,然而忽然間嚴天使停住了腳步。
他,好像聞到了很淡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