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像是被他這幅陰暗的模樣給吓得慌了心神,面上卻仍強裝鎮定道。“收拾完了就走吧,免得夜長夢多。”
裴時逾擡起眼來,那雙黑眸從她臉上劃過,語調慢條斯理。“殿下,你怕什麼?”
沈栀禾不想和他對峙,匆匆丢下一句話後就提着裙擺往溪流上方走。“荒山野嶺的地方多野獸出沒,沒了刺客還有毒蛇,本宮惜命。”
“知道了,殿下當心。”他收劍入鞘後才擡腳跟在她身後,隔着一小段距離不遠不近的看護着她。
落鷹澗地勢險峻,崖壁下方也是别有洞天。
兩個人花了半盞茶的時間,沿着溪流一路踏進了枝繁葉茂的闊葉林中。
樹木虬結的枝幹交錯成網,斜陽自葉隙漏下斑駁金光。萬籁寂靜處偶爾會傳來幾聲鳥鳴,驚起一陣風波。
沈栀禾卻沒有心情欣賞景色,她蜷起袖口,正俯首低頭在找尋東西。
裴時逾從後面趕上來的時候恰好瞥見她上方老松盤曲的枝幹上有條翠鱗幼蟒緩緩遊過,正眯着雙眼朝她吐舌,是攻擊的前兆。
“低頭。”
少女聽見聲音後轉頭望向他,眼裡都是不明所以。青年卻沒再解釋,隻朝她比了個噤聲别動的手勢。
沈栀禾乖乖照做,然後就看見從他手中飛出的枝衩穩穩擦着她的發絲而過,身後也傳來一聲嘶鳴。
殘枝尖銳的那一端直直插破了蛇的七寸,當場讓它暴斃而亡。
他這一通操作讓沈栀禾目瞪口呆:“本宮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的武功?”
她當初派人調查過裴時逾,上至戶籍文書,下至恩師好友,并沒有從他們的描述中得到裴時逾習武的信息。
青年沒應聲,轉而挑起了另一個話題。“這林中奇花異草叢生,危險四伏。殿下不是說自己惜命,那你剛才是在幹什麼?”
沈栀禾挑了挑眉,朝他走近時才把背在身後的手展開,将一小捆銀白色絨毛的藥材湊到他眼前。
“喏,仙鶴草,止血化瘀的。”
少女捧着草藥的瑩白指尖上還沾染了泥土,她卻像是絲毫不在意,彎起漂亮的眼眸,沖他淺淺的笑。
裴時逾斂下濃密睫羽,遮住了眼底情緒。“殿下不必如此,這點傷口對于微臣來說并不礙事。”
“你又不是銅牆鐵壁,凡夫俗子受傷叫疼這是人之常情,你在逞強什麼?”說完她直接強硬的拽着他坐下,就地取材想要給他上藥。
裴時逾拗不過她,隻好自己解了衣襟讓她方便動作。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沈栀禾愈發得心應手起來。她先将仙鶴草揉捏出汁水,滴在掌心捂熱後才往他背脊上塗抹。
“感覺怎麼樣?”
“嗯。”
裴時逾鮮少與女子接觸,上輩子他清心寡欲孤身一人,對門客送來的那些媚态橫生的絕世佳人他隻覺厭惡。如今自背脊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卻莫名的讓他有些不适應。
沈栀禾也沒指望這個悶葫蘆能回答她的話,快速抹完後就拍了拍他示意其穿好衣襟。
“多謝殿下。”他安靜垂眸,朝她拱手作揖。
少女擺了擺手讓他不用注意這些虛禮。她此刻興緻不嘉,擡眸望着陰雲密布的天空,暗自歎了口氣。
“你說疏月她們什麼時候能找過來啊,我們不會要在這野外待上一晚吧?”
“微臣在這一路上留了記号,不出意外他們明天才能找過來。”
“那我們晚上要怎麼辦,這樹林裡有山洞落腳嗎?”她可不想一覺醒來後和豺狼虎豹面對面。
裴時逾思忖了一會才示意她跟着他往西南方向走。“落鷹澗附近的百姓多以打獵為生,溪流的源頭周圍應該有他們歇息的地方。”
他邊說邊走在前頭,為她撥弄荊棘開路。“殿下,當心。”
兩個人順着溪流的走向,花了半盞茶的時間才走到一口泉眼處,這裡水聲汩汩清澈見底,周邊在它的滋潤下綠意盎然。
沈栀禾見狀,連忙蹲下身子打濕手帕将自己細細清洗了一番。
裴時逾就抱臂倚靠在樹枝旁等候,四處觀察時才偶然瞥見泉眼上方的一處山洞。
“殿下,微臣找到了。”他出聲提醒道。
沈栀禾顯然心思不在他身上,随口敷衍。“那你過去收拾幹淨,我要在這裡先沐浴一會。”
說完她就開始拆解自己的衣帶,想要褪下身上層層疊疊的長裙。
裴時逾卻沒有聽從她的命令,一把将其拽起,語氣嚴肅。“公主,林中氣候寒涼,而且天色朦胧即将降雨,你還是忍耐一會吧。”
“可是我身上很髒。”她是中宮嫡出,代表着天家顔面,所有人都要求她不能失儀。
這種繁重禮節也間接養成了她潔癖的性子。但凡衣裙沾染了輕微污漬,她都會讓侍女服侍自己重新更衣打扮。
裴時逾雙指修長,骨節交錯間幫她把衣襟重新系好,而後才用漆黑深邃的眸子認真的望向她。“不髒的,殿下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