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朝堂政事,江羨母親并不想讓她女兒卷進來,窺見世間龌龊。早早就讓她退了出去,季漾也在一旁照看着她。
這個年歲的女孩大都心性活潑,喜動不喜靜,嚷嚷着要他陪她下棋。青年抱臂倚靠在門邊,并不應聲。
“你好高冷噢,待會姐姐出來我會在她面前揪你小尾巴的。”
季漾這才有了動作,撩起眼眸看向她,嗓音冷淡。“殿下是明事理之人,你拿這個威脅我沒用。”
江羨見他如此較真,突然就心領神會,撐着手歪頭道:“你是不是不會下棋啊?找這麼多理由。”
青年繼續裝死,激将法這招對他沒用。
見狀,小女孩開始火上澆油,故作悲傷歎氣道:“唉,姐姐有點慘,身邊跟着的侍衛是個莽夫,閑暇之餘都不能陪她下棋打發時間。”
季漾聽不下去了,起身走到江羨面前,伸手在她的腦殼上敲了一下。青年指骨修長,指腹上還覆有一層薄薄的繭,因常年習武所緻,觸感粗糙。
“你胡說八道什麼?能近身殿下之人都要通過層層選拔,哪怕是侍衛也要涉獵四書六藝,少編排我。”
怕把人惹生氣,小姑娘急忙順毛,眉眼彎彎讨好他:“哇,那你好厲害呀,公主是不是特别器重你。”
季漾正打算回答,轉頭就看見沈栀禾從裡間走了出來,神色匆匆。“殿下,怎麼了?”
少女沒應聲,隻倉促和江羨道别後就示意他一同離開此地。待行至府中四下無人之時她方才開口。
“我之前讓你派人盯着馮叢海,你說沒有查到他的可疑之處。那他名下的田宅可有數?”
她點到為止,青年卻瞬間讀懂了她的弦外音。“殿下是覺得他狡兔三窟?”
“嗯。”
江羨母親曾是太守府中灑掃婆子,偶然撞見他與下人閑談,述說私吞稅銀之事。
後來她又多心留意其行蹤,夜探時發現馮叢海的書房有機關密道,裡面放着的都是貨真價實的黃金白銀。
她當時寄人籬下選擇了将此事瞞下來,遇見沈栀禾後才全盤托出。
但那日見聞相隔已久,再加上長京重臣都暫居于馮府,少女覺得他為了保險一定會提前轉移财産,避免他們一行人生疑。
“馮叢海在我們來之前,他最常去的地方有哪些?”
“城西一處老宅,據暗衛打聽說他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會去祭拜他母親。”
沈栀禾指尖緩緩摩挲着玉佩,聽見這話時雙眸都浮動着清澈瑩潤的柔光。“今天剛好是十五,他人還在長街處忙着赈災?”
“是的,安插在他身邊的小厮說太守接下來會去郊外巡視水壩的進展。”
聞言,坐在蒲團上的少女靜靜沉思了一會,而後才朱唇輕啟,吩咐道:“你現在去籌備暗衛,待會和我一同去城西老宅。”
等季漾點頭應聲退下後,沈栀禾又擺手示意門外的疏月上前為她研墨。朱筆懸在宣紙上方,墨迹泅開一點殷紅。
疏月看看她家公主落筆寫下“裴時逾”三字時,仰起頭望着她,帶着不解道:“殿下,你這是又要給他送人情助他升官?”
少女搖頭否定了她的想法,片刻後又将寫完的密信整理好交給她。“調虎離山知道麼?你現在派人去把這封信送去裴時逾手中,讓他拖住馮叢海。”
未等疏月應聲,門外的季漾早已換了行裝,朝她作揖道:“殿下,馬車備好了。”
沈栀禾也不再耽擱,收拾好後就匆匆前往城西。
因為今日官府布施藥膳的緣故,除了長街人流密密麻麻外,其他路段都門戶緊閉,看不見半點人影。
再加上季漾有意選了偏僻的小路,隻為躲過馮叢海的耳目,這一路上除了車輪咯吱咯吱的聲音外并無其他,氛圍寂靜。
待一柱香燃盡後,他們這一行人馬才在一座老宅前停了下來。沈栀禾掀開簾子,往外瞧時還能看見在宅子周圍閑逛的幾個老人家。
那些百姓大多頭發蒼白,背脊佝偻。偏偏腳步沉穩,寬大的衣襟被微風吹起時還能從中窺見他們緊握的雙拳。
青年顯然也察覺到了異樣,眯起雙眼打量着那些老人家。“殿下,他們是習武之人。”
少女撐着頭,神情似笑非笑。馮叢海這麼寶貝這個地方,看來果真是有古怪。
她伸出瑩白指尖對着那些百姓隔空輕點,吩咐道:“此地無銀三百兩,你悄悄派人過去解決了,要活的。”
“是。”他持劍領命,帶了一小批暗衛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他們身後,動作迅速的将其打暈而後捆綁。
其中一個老頭愛偷奸耍滑,谄媚着巴結道:“大俠,手下留情,有話好好說。”
季漾看他知趣識時務,适合利用,便隻差人将他用細繩捆住了手腕,像牽寵物一樣帶到了沈栀禾面前。
那老頭一路走的歪頭歪腦,待停下後見到面前的華貴少女時方知她是這批侍衛背後的主謀。
身家性命都在她人手裡,他連忙堆起笑臉,面龐上的褶子都擠作一團,讨好道:“我是這座宅子的管家,何貴。小姐是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