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失口吐露了一句什麼,臉上的血色刷的褪了個幹淨,嘴唇煞白。
沈栀禾眸光轉冷,唇角的笑意也隐沒下來:“你心懷不軌,監視本宮,還欲殘害她人,難道沒錯嗎?”
少女眉眼都染上了愠色,語調也拔高了幾分。她平日總是溫和待人,今夜這樣的模樣無端添了幾分壓迫感,惹得下方的雲織身子都下意識顫抖了一會。
她開始裝可憐,聲淚俱下,苦苦哀求道:“殿下,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才誤入歧途,求您開恩!”
她邊說還邊磕頭,清秀幹淨的面容上都沾染了灰塵:“何況奴婢隻是不滿疏月的作風行事而已,并未取她性命啊……求殿下明鑒!”
“沒有付諸行動就能掩蓋你心腸歹毒的事實嗎?”沈栀禾不欲與她多說,擡手示意身後暗衛上前将她了結。
雲織被長劍刺入胸膛的那一刻當場血濺石階,她眼角都帶着因疼痛而落下的眼淚,雙眸微睜倒在一片血泊裡,嗓音沙啞:“殿下……”
周圍的小厮婢女都被這一幕給震住了,紛紛低下頭不敢擡頭看少女,像一群鹌鹑在抱團取暖。
而雲織的其他同伴也都戰戰兢兢,急忙磕頭朝她請罪,生怕自己的小命不保,今朝屍首分離。
沈栀禾看着這群人畏畏縮縮的樣子隻覺好笑,都是欺軟怕硬之輩。
少女杏眸劃過淩厲鋒芒,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今日隻是給諸位一個教訓而已,你們既隸屬揚州官府門下,就當知曉禮義廉恥,清名禀正之行,而非助纣為虐,追随奸臣。”
“本宮念在你們初犯,不欲再追究其先前所做龌龊之事,給你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沈栀禾緩緩将視線從底下每一個人面龐上掃過,停頓了一會後複又開口。“但若再有二心,欲行不軌者,本宮則絕不會姑息!”
她一番恩威并施下來,馮府的下人都被治的服服帖帖,裴時逾也安靜垂眸側立在她身旁,看着她整治風氣。
待事情處理好後,兩人才進屋商議賀泉貪污營私一案。
青年攏了攏袖口,自覺做起了端茶倒水一事。他指骨修長,彎出好看的弧度,握着壺把将熱水淋過天青色杯盞,茶香氤氲。
“殿下,潤潤嗓子。”
沈栀禾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白玉瓷杯,遮袖輕抿,而後才擡眼望向他:“你記得遣人去尋個大夫,為雲織醫治一下。”
她當時特意吩咐暗衛注意分寸,讓他刺入胸膛時避開心髒,留了她一條命。
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她雖然心性狹隘但也沒有傷及無辜,罪不至死。
裴時逾毫不意外少女的作風,他眉心微挑,眸中波光流轉,帶着笑意溫聲道:“殿下,你還是太容易心軟。”
“本宮殺雞儆猴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必要平白無故搭上一條人命。”她對于他的調侃不以為然,搭理一句後就開始翻閱案幾上堆積的密信。
青年見她忙于正事,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緩緩開口:“馮叢海按照你的意思關押在地牢裡了,派了兩班暗衛輪守。”
“你覺得賀泉會卷土重來嗎?”
裴時逾垂着眼簾,鴉羽長睫處投落暗影,他沉思了一會後才對着少女搖頭:“賀老位居六部尚書,在朝中頗有威望,為其前撲後繼者不在少數,用不着他親自動手。”
“隻是微臣愚笨,關于此事還有一惑未解,故想請教殿下賞臉賜教。”
這番話說完,沈栀禾活似見鬼了一樣看向他。
青年指節輕叩案幾,溫聲道:“微臣想問,殿下打算何時将此事禀告陛下。”
“自然是待揚州瘟疫解決後,将馮叢海押往長京之時,人證物證俱在,自由皇兄定奪。”
話落,裴時逾傾身朝她靠近,唇角輕扯,在人耳畔清聲哂笑,吐出的話卻瞬間讓少女皺起了眉頭,面色不虞。
“是麼?微臣還以為殿下會徇私審理,将此事壓下了。”
沈栀禾瞥了他一眼,眼裡帶着明晃晃的愠色:“你什麼意思?”
他悠然散漫的将頭轉過去,雙手把玩着手中瓷杯,語氣似笑非笑:“沒什麼,微臣隻是突然想起來,賀老的兒媳是殿下未婚夫婿的親姐姐。”
“你把人家丈夫收押入獄,她日後必定記恨于你。”
“到那時,殿下不該擔心你在宋家的處境嗎?畢竟妯娌不合,德行有虧,傳出去有辱殿下名聲。”
青年字字句句都是在為沈栀禾打算,但她分明聽出了他話裡的諷刺意味。
少女雙眸盯着他,唇線緊繃,沉聲道:“我不會為了宋家去做營私舞弊之事,往後這種話也不必說了。”
話落,她直接轉身提着裙擺離開了此處。
她知道裴時逾不信她,每每談及世家之事時總要疑心她的動機,時不時刺她幾句。往常她也總會反唇相譏,但今日她身心俱疲,也不想再同他争論這種毫無意義之事。
誰料剛剛踏出門檻就碰見了早早等候在此的方延。
沈栀禾揉了揉緊蹙的眉心,待眉眼舒展開來後才擡眼與他對視:“方卿這麼晚還沒有歇息?”
他匆匆行禮後才沉聲道:“老臣有要事禀告。”
等得到少女示意後,他才繼續将先前見聞娓娓道來:“方才地牢暗衛說那罪臣馮叢海身體有漾,特派人來請老夫去為他把脈。”
他說着說着額頭的皺紋就擠作一團,面色也變的沉重起來。“老臣在他體内發現了西域蠱蟲……”
“什麼?”沈栀禾被這麼一則驚世駭俗的消息砸的困意都消散了幾分。
方延顯然也是覺得不可思議,隻連連搖頭,低聲呢喃着造孽。“老臣才疏學淺,對這種毒物了解甚少,無從下手。”
少女也沒有涉獵這方面的知識,隻偶然聽宮中的老嬷嬷提過一嘴,說西域蠱蟲都極其兇殘,靠吸食人血為生,被寄生者往往會暴斃而亡。
“他還有多久時間?”
“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