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一點的大漢細細描述了下老妪的外貌身形,那日是田弄溪管賬,因為老妪耳朵不好,她交流起來費了些力氣,确實記得有這麼個人。
老妪說要帶回家吃,她還給人備了食盒以便保溫,一直沒還回來。
“前日?”
“正是。”大漢摸了摸胡須,“那日我們兄弟二人太忙,不舍老娘忙碌,特給她留了銀錢出門買吃食。”說着哽咽起來,眼中已經蓄起了淚。
田弄溪先是表示了節哀,又道:“吃了我家的飯菜不代表就是因為其病逝,那日人來人往不少顧客,倒是沒其他人病。”
說罷,她遞過去一個新思緒,“是否是老人本身身體不好呢?或是吃了别的。”
大漢發難,“就吃了你家!你的意思是我詐你?我要坑蒙拐騙何不找家富貴酒樓。”
田弄溪:“那便報官吧。”
“老娘已下葬發喪,報官豈不是要剖了她?你我都為人兒女,誰願意把黃土底下埋着的人拉出來。”
“那你們想如何?”江嘗擰眉,“不明不白讓我們背下這口鍋?”
眼看要吵起來,田弄溪問:“你們為何确定是吃了鹹菜?那日老婦人點了兩三道菜,鹹菜不過是送的。”
好再來的衆人平日裡為人和善,與周遭的百姓大多都算熟絡。
此話一出,門口窸窸窣窣的動靜陡然大了起來。
人群中有人朗聲道:“騙子!掌櫃的無需理會!”
其餘人附和:“是啊是啊,那日我也在店裡,我就好好站在這。”
“我也吃了。”
“我也是。”
兩個大漢下不來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歎了口氣,說:“掌櫃的一介女子,做生意不易,我二人本不想做太絕。”
“不必,若是我們的錯自會賠償。”
大漢對着人群喊了句:“小珏!小瑤!”
話音剛落,兩個一直被擋住的小女孩撥開人群走上前。
田弄溪不明白是何用意,看了看她倆,又看了看兩個大漢。
還未等她開口,其中看上去略大點的那個,約莫十四五歲的,顫顫巍巍開口:“我和妹妹也吃了,吐了。”
她一直攥着衣角,入迷般盯着腳尖,聲音細若蚊蟲。
旁邊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倒是直勾勾看她,頭點得認真,稚嫩的聲音響起:“對。”
面對一面之緣的人,最先記起的總是聲音。
小女孩不說話倒罷,一說話即使是短短一個字都讓田弄溪從記憶裡把這人挑了出來。
把腦海中那張髒兮兮的臉和眼前幹幹淨淨的小女孩對上,田弄溪挑了挑眉。
還沒等她開口,一個陌生的女聲便義憤填膺道:“指不定是你們一起騙人!”
江嘗也說:“每日的菜都是郊外清晨送來的新鮮菜,不可能吃出毛病。即使是鹹菜,也都是我們親力親為做的,一點蒼蠅蚊子都進不去。”
“不可能!這兩個小姑娘可是和我們沒半分沾親帶故的關系。”
大漢開口,話裡話外說二人是他家鄰裡,因為父母雙亡親人不在,兩個孤女可憐,他家老娘心地好,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這兩個孩子。
“老娘心疼兩個小姑娘,分給她倆吃了,我們都不知曉,還是晚上回到家,老娘在病榻上說的。”大漢鼻孔出氣,說着說着面紅耳赤,“我去敲門,見兩個小姑娘上吐下瀉吓了一跳,這才想到是吃你家飯菜吃壞了。
“你不信大可審她倆!小孩子怎麼會說謊。
“可憐我老娘身子骨弱,一命嗚呼了!人老了老了還遇到這種事,你今日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田弄溪垂眸,“若查清楚了确實是我們店的錯,那我必定不會逃,隻是此事必須弄清楚,不能哪筆糊塗賬都算到小店頭上,有損店的清譽。”
話音剛落,夥計便帶着三個拎着藥箱的郎中進門,繞過碎了一地的碗站到田弄溪身邊,喊了聲掌櫃。
許是路上已說明了情況,三個郎中并沒有廢話,單刀直入地問:“病人何在?”
兩個小姑娘在衆人的注視中應了聲。
田弄溪看向大漢,說:“那帶她們去看下郎中吧。”
兩個大漢沒沒阻止,小姑娘也乖巧地跟着郎中們去了後院。
她給夥計使了個眼色,讓他跟着,自己則是留在原地,給二人倒了杯茶,問他們可還記得總共點了哪幾道菜,共花了多少錢。
“爛蒸鲫魚、白菜豆腐煲。”二人對視一眼,一人道,“花了多少倒是記不清了,老娘省着用錢,都一齊放在她屋内。”
另一人說:“記得菜也是老娘舍不得吃完,放在竈台溫着要等我兄弟二人回來吃,後面和小珏小瑤一對,我二人猜測是菜出了問題,他不顧我阻攔吃了這兩道,人沒問題,結果沾了一筷子鹹菜就臉色蒼白,跑了好幾趟茅房。”
田弄溪還想問為何确定是因為菜,而不是接觸的其他物件,剛進了後院的夥計一路小跑到她面前,附耳道:“掌櫃的,郎中說、說确實是吃壞了肚子。”
她瞳孔震顫了瞬,再擡眼時已恢複正常。
大漢皺着眉問到底如何,田弄溪聲調平穩,偏頭讓夥計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