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棠一夜睡得極好。
心裡惦記着事,她悄悄跑到寝屋外面,看到窗沿上完好無損的兩個小雪人時,眼前一亮。
“好可愛呀。”謝明棠小心拿起,蹭掉落在上面的細雪。
她越看越喜歡。
戳戳腦袋,戳戳肚子,看着縮小版的自己發笑。
“可惜了,屋裡太暖和,你們進去就化了……”謝明棠撇了下嘴,放下自己的小雪人。
手指卻無意間碰到了另一個。
小侍衛雪人搖搖晃晃。
謝明棠哎了一聲,慌忙伸手穩住,小雪人這才沒有摔倒。
也不知道他好了沒……
“椿榕,今天誰執勤啊?”謝明棠放下兩個小雪人,跑回寝屋。
窗沿上,兩個小雪人并排站在一起,靠得極近。
“是那個奴隸,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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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無人敢打瞌睡。
皇帝終于上朝,親自過問皇家獵場刺殺案。太子殿下将查到的線索一一呈上來,整個朝堂落針可聞。
“太子是說,這人可能與悒州刺史有所關聯?”皇帝重複了一遍,神情不清。
“太醫檢查過,趙曆體内的血融合了菱花草。”謝明昭手持玉笏,上前一步,“菱花草極為罕見,僅在南疆生長,兒臣以為他至少與南疆有什麼牽扯。”
“南疆兩州郡,一滁州一悒州,趙曆的祖籍正是悒州。父皇命兒臣主審悒州刺史貪污案,這個趙曆若是與刺史有什麼關系,意圖行刺兒臣,也說得通。”
“又是這個悒州!”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
“陛下喜怒——”朝臣們紛紛跪下。
謝明昭表情無一絲變化,繼續道,“該刺客膽大,竟敢引發獸潮,緻使陛下和大臣們受驚。不調查清楚,兒臣心中難安。”
代理朝政多年,太子熟悉皇帝秉性。如果将後果落到陛下自己身上,他更容易松口。
“趙曆死了,死無對證。兒臣鬥膽,懇請父皇允準我親自前往南疆,将此事調查清楚。正好,悒州天寒地凍,糧荒尚未解決,赈災事宜也需要人,兒臣恰好順路,可以幫襯一二。”
朝堂一片寂靜,大臣們彼此對視幾眼,卻無一人站起來反對。
皇帝沉吟片刻,終于點頭應允,“再撥一隊人馬跟着,太子的安危最重要。”
“謝父皇。”
此事一了,皇帝放松些許。一擡眼,卻見最前頭幾位老臣面如土色、不敢說話。
皇帝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他們,用力拍了拍桌子,“你們啊你們,倘若都能像太子這般為朕分憂,朕也不至于如此頭痛!悒州、悒州刺史!他到底貪了多少銀子?誰能告訴朕,啊?!”
“悒州的老百姓都鬧到上京了,下一步是不是要直接鬧進皇宮了啊,啊?!”
“悒州刺史貪污不假,對賬後,兒臣卻發現多筆款項無法對齊。恐怕他貪污的銀兩,有一大部分交給了别人。”謝明昭繼續呈上文書,神情冷峻,“目前已經查清的銀兩已十分壯觀,但和這筆不知交給誰的款項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太子尚未說完。
“陛下陛下——悒州刺史貪污,是老臣無能,未能及時察覺,為陛下分憂。老臣掌管戶部多年,竟沒發現手底下的人出了這麼大的纰漏,這悒州刺史的膽子是真大!”戶部尚書趙守成急忙上前,眼眶含淚,跪地告罪。
“臣無顔面對陛下,真是死不——”
“行行行,得了,朕還不知道個你!膽子比老鼠都小,你能去貪污?!”皇帝煩躁地揮手,“刺史這個案子你不用管,你又不是刑部!你又不是大理寺!”
“但畢竟是你看管不嚴,讓底下人鑽了空子。今明兩年俸祿,直接收歸國庫,交給悒州百姓吧。”
“……兩年俸祿?”趙守成眼含熱淚,連連搖頭,“這怎麼行,陛下!老臣自願捐出趙家祖宅,置換些銀子,用來安撫悒州百姓的心。”
趙守成神情惶恐,悲天憫人,忏悔不已,“若不是老臣疏忽職守,也不會出現這等滔天巨案……”
“哦?你這般行為,倒是有幾分達則兼濟天下的風骨了。”皇帝眉峰挑了挑,“趙家祖宅可是你趙……”
“百姓生死面前,哪有什麼祖宅不祖宅?不過是遮蔽風雨的一間陋室罷了。眼下正是寒冬臘月,财政緊張,能多安撫安撫百姓也是好的。”趙守成義正言辭,跪地不起,“陛下,您就滿足老臣這個心意吧!”
“臣也願意。”
“臣等也願意。”
幾個大臣紛紛出列,表示自願捐贈銀兩,以解燃眉之急。
“好好好!你們都是我大晉一步步精挑細選出來的臣子,有你們在,朕心安啊。”皇帝撫了撫胡須,頗為滿意,“太子,放手去做,盡量趕在年關前回來。”
太子淡淡掃過帶頭主動捐錢的幾位大臣,神情不變,“兒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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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書房内。
“殿下,這幾位大臣平時跟個鐵公雞一樣,怎麼突然如此慷慨?”守德正在給太子研磨。
“不過是讓幾處宅院,捐百兩銀子,對他們這種高官豪族來說不過灑灑水。”謝明昭執筆回信,眉眼冷峭,“看來悒州刺史是條大魚,牽連出數位大臣主動作保。孤也想看看,趙守成那個老狐狸還能不能坐的住。”
“殿下,即便如此,您也不至于親自去南疆啊。”守德心裡擔憂,研磨的速度也慢下來。
“這個趙曆,竟然跟趙守成的次子有聯系,孤不能不去查。”太子閉目,揉了揉眉心,“趙筠是個纨绔子弟,養尊處優,卻多次前往南疆,着實奇怪。”
候在另一側的守忠不停點頭,滿臉驚喜,“你不知道,多虧了這個趙曆,我們順着他查到了趙筠,說不定能抓到趙家的小辮子。殿下就是為了這個,才決定親自去南疆的。”
“趙守成穩坐戶部尚書這把椅子幾十年,謹慎保守,輕易不會露出馬腳。這個趙筠,或許能成為突破口。”太子封存好信件,遞給守德,“送去青州。”
緩了片刻,太子想到什麼,問,“那個奴隸查清楚了?”
“底下人專門跑了一趟南疆,調查清楚了。他無名無姓,不知父母不知籍貫,突然出現在悒州奴隸場,賣他的奴隸販子聲稱是在山林裡發現他的。此前他一直過着野人生活,到奴隸場後一直以鬥獸為生,算是奴隸販子手裡的頭牌。否則,也不會進您的車隊,帶來上京。”
守忠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沉吟片刻,他又道,“南疆戰亂頻仍,孤兒甚多,對戶籍路引的管控遠沒有上京嚴苛,像他這樣的奴隸數不勝數。”
“看起來沒有問題。”太子思索一番,想到公主多次因為這個奴隸朝他撒謊、生氣,他疲憊地歎了口氣,“算了,直接除掉。”
“如今上京危機四伏,稍一個不注意就會滿盤皆輸。滿滿生性天真善良,孤不敢保證他毫無目的,若是惹出什麼風浪牽連到公主……”
“守忠,讓留在公主府裡的人出手,無論什麼法子,讓他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