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睛發酸,捏了把她的小臉,“皇兄等着。”
謝明棠軟軟笑了笑,拽住他捏臉的手,搖搖晃晃,“皇兄,你遇到危險了對不對?他們打不過你所以才來欺負我的對不對?”
“你什麼都不和我說,被欺負了也不和我說……”她小聲埋怨。
太子被逗笑,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放心,皇兄無礙。”
他目光沉沉,眼底泛起晦暗的波濤,“至于敢傷你的人,我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還是不肯告訴她到底是誰……
謝明棠咬了下唇,失望地哦了聲。
急促的腳步聲漸近,“殿下,宮裡來人催了,李副将頂不住。”
守忠站在廊下請示。
謝明棠推了推他,“皇兄快去吧。”
太子替她掖好被角,嗯了聲,吩咐椿榕照顧好公主。
刺啦——
謝明棠蹙眉,“……外面什麼動靜?”
椿榕回話,“啞奴在外面磨刀。”
“……磨刀?”謝明棠一怔。
“一大早他就開始磨,已經磨了兩個時辰。”
見公主沒有其他吩咐,椿榕欠身告退,“奴婢打盆水給您換藥。”
刺啦——
磨刀聲又尖又利,抓破耳朵,直直往腦子裡鑽。
啞奴立在雨幕中,提着刀。
刀刃已經磨得和他這個人一樣銳氣迫人。
太子目不斜視,踏進雨裡。
忽然,啞奴直直跪到他前行的路上,擋住他的去路。
“大膽!”守忠厲聲喝斥,手中的傘向太子傾了傾。
太子漫不經心揮手,接過雨傘撐起,行至啞奴身前。
見此,守忠躬身告退。
片刻,院中隻剩太子啞奴二人。
啞奴扔下磨刀石和刀。
他的頭發盡數被淋濕,雨水沿着鬓角滾落,一夜未睡的眼中沾滿了紅血絲,眼神陰鸷狠戾,“是誰?”
太子睨了眼地上的刀,躬身撿起,挽了個漂亮的刀花。
他平舉着刀。
眼前,刀身寬厚,刀鋒薄而利,雨水淌過,閃着刺眼的寒光。他敲了敲刀刃,刀身顫動,發出嗡鳴。
“誰要殺她?”幾個字從啞奴喉嚨裡咆哮而出。
太子冷嗤一聲,翻轉手腕,調轉刀身,刀尖向下,直指啞奴眉心。
刀身嗡鳴,破空聲刺破雨幕,将暴雨撕開一大道口子。
“你問這些做什麼?”太子淡着眉,薄唇翹起,諷道。
啞奴一動不動,毫不躲閃,雙眼攫住俯視他的人,冷冰冰吐出一個字,“誰。”
太子嗓音淡淡,執刀逼近,“趙筠,首屈一指的世家嫡子,凡外出皆有護衛保護,死士跟随,趙府更是戒備森嚴。你還想殺了他不成?”
“椿榕,昨兒曬的沉香收起來沒,可别泡發黴了。”謝明棠虛弱的聲音在雨中聽得不太真切。
“奴婢出去看看。”接着,腳步聲傳來。
太子繃緊下颌,薄唇抿出涼意。
他冷笑一聲,緩緩挪開刀尖,漫不經心松手。
哐啷一聲,刀落到地上,砸出水花,太子瞥了啞奴一眼,甩袖離開。
這次,啞奴并未阻攔。
他陰沉着臉,唇繃成一條直線,周身氣壓驟降。
沉默片刻,他終于起身,彎腰撿起腳下的刀,繼續磨。
“公主,都沒被雨淋到呢,您放心。”椿榕繞過遊廊檢查完曬好的香料,匆匆回來,卻見公主出了寝屋,隻穿着薄薄一層裡衣,外面披着件純白狐裘,恹恹地倚在門旁。
她急忙進屋,捧着一隻描金纏枝手爐,遞給謝明棠。
刺啦——
“你不去休息,磨刀作甚?”謝明棠接過手爐,揮手讓椿榕離開,朝着院中淋雨磨刀的人喊,“你還想去殺趙筠?”
謝明棠捏緊手爐,目光釘在啞奴身上。
他恍若未聞,繼續磨刀,如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
暴雨砸在他身上,從他的眉骨墜落。
砸在他寬闊結實的肩上,砸在他肌肉虬結的臂膀上,砸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砸在他手中冰冷駭人的刀鋒上。
刺啦——
刺啦——
“啞奴!”謝明棠蹙眉,捂了捂耳朵。
啞奴一僵,終于停手,一言不發,暗暗握緊了手中的刀。
“回話!”謝明棠大喊。
他一把抹掉臉上的雨水,雙目鎖住廊下的公主,殺氣騰騰,“殺他有何不可?”
“你知道趙筠是什麼人嗎?你就說要去殺他?!”謝明棠身子發抖,握着手爐的手指繃直發白,怒而質問。
啞奴眼神都沒有動搖半分,狠戾道,“傷我公主者,死!”
他死死握住刀柄,用力抽向雨幕,刀尖刮過青石闆,發出刺耳的嘶裂聲。
啞奴決絕轉身,闊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