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生氣,嘴嘟得愈發高,掐貓的動作卻仍軟軟的。
椿榕慎重地抱着狸奴,見公主眉眼耷拉着,不甚愉悅,她想了想道,“公主為啞奴的謀劃,奴婢們都看在眼裡,想來他也是知道的。”
謝明棠哼了聲,“若是知道就應該歡歡喜喜地接下,他明明就是不願意,一副我多麼對不起他的樣子!”
當時他們二人談話,椿榕并不在旁邊伺候,不敢多言。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啞奴離開時的模樣,怒氣沖沖,一副強壓着怒火的樣子。
椿榕沉吟片刻,哄道,“他是個奴隸,山溝裡長大,哪能看明白公主的良苦用心?晾他一會,他就該轉過彎來,想清楚公主的好了。”
謝明棠撇了下嘴,小臉皺巴巴的,“莫名其妙的,發什麼火嘛,就他嗓門大,皇兄都沒這樣吼過我……”
“他是怕您扔掉他,不要他。等他明白,公主是為了他,想要給他找個好去處,他就什麼都懂了,那時候肯定要感激您呢。”椿榕放下煤球,走到公主身側,哄着她坐下,溫柔地拭去公主額上的汗,“您就放心吧。”
謝明棠任由她服侍自己,心中的苦悶憋屈終于散了幾分。
她咬了咬唇,氣哼哼道,“本公主知道,狗嘛。”
狗都是這樣的,害怕主人不要它,隻能狂吠,笨呼呼的。
見公主心情漸好,椿榕彎了彎唇,“那奴婢去喚啞奴進來。”
謝明棠點點頭。
不消片刻,啞奴走到她跟前,站定,一言不發。
椿榕悄悄關上暖閣的門,安靜退下。
一時間,屋内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平緩輕盈的呼吸聲,夾雜着低沉微啞的,僵持不下。
終于,“公主。”
啞奴上前半步,沉沉喚她。
謝明棠冷哼,掀起眼皮睨他一眼,終于舒坦了。
她指了指一側的卷軸,“選個喜歡的。”
啞奴一進來便注意到這裡擺了幾個卷軸,他目光沉沉,瞥了公主一眼,緩緩走近去看。
“涼州最北,地大物博,馬場衆多,在那裡騎馬賽跑一定很爽。”
“兖州靠海,在最東邊,非常富庶,出一趟海就能賺夠娶媳婦的錢呢!”
“青州也是個好地方,刺史的兒子本公主還認識,提拔一下你不是難事。”
“悒州不用說了,是你的家鄉,你若想回家也是極好的。”
啞奴站在架子前,伸手摸了摸上面展開的卷軸,目光極為細緻地一一劃過墨漬,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攥得死緊。
“怎麼樣,你可有看得上的?”謝明棠見他看得仔細,愈發高興,迫不及待地問。
“這是公主寫的?”啞奴緩緩開口,問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謝明棠一怔,湊近去看,伸手抹了兩下,“呀,還沒幹,都塗黑了。”
她連忙放下手,使勁抹掉指腹的墨痕,“怎麼可能是我寫的,椿榕寫的。”
啞奴嗯了聲,不再說話。
謝明棠愈發用力,搓得手指通紅,“你想去哪裡,我幫你安排,越快越好。”
啞奴睨他一眼,抽出懷中的錦帕,随手拿了碗茶水,淋在帕子上。
他一把拽住公主沾上墨漬的手,用帕子裹住擦。
“你——”謝明棠下意識要躲開。
啞奴紋絲不動,頗為強硬地拽住,嗓音淡淡,“快了。”
墨水隻是剛剛沾上,碰上水擦了之後,很快就淺了許多。
謝明棠見有效果,張了張嘴沒再說話。
“好了。”啞奴松開,卷了卷錦帕,把濕的一角包住。
謝明棠遲鈍地哦了聲,甩了甩酥酥麻麻的手,見手指恢複了幹淨,她心裡高興。一擡頭,卻見啞奴細緻地整理好手帕,塞回懷裡。
“不就一個帕子麼,這麼金貴。”她小聲嘟囔兩句,“本公主再多賞你幾根。”
啞奴搖搖頭,“這根便是公主賞的,足夠了。”
謝明棠一怔,她什麼時候賞給啞奴帕子了?
她心中疑惑,見啞奴一副閉口不言的樣子,她也沒什麼繼續問的念頭了。
“所以,你想去哪個州郡?涼州?在那裡肯定自由自在。”她回歸正題,又問了一遍。
啞奴睨她一眼,黑漆漆的眼瞳滾上墨色,像潑上墨水,“公主親手賞賜的帕子,自己都忘了。奴若走了,公主遲早會忘了奴。”
謝明棠一哽,隻覺得怎麼又繞到帕子上了,她張口想要反駁,卻聽到啞奴繼續說,“上京危險,留公主一人在此,我不放心。”
“奴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