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北方,慶市與新疆的氣候卻不太相同。
七月末的慶市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鳥語花香,植物茂密。
破舊的面包車行駛在凹凸不平的鄉路,偶爾颠簸鐵皮震動,給人一種随時會散架的感覺。
應溪坐在最後排靠窗,望着曾經熟悉的一花一木,眼底的疲憊絲毫不掩。
都說禍不單行,這句話她信了,從派出所出來應溪接到了應秀梅的電話。
自她來到新疆後,對方怕打擾她的工作,聯系的并不多,平日裡更是隻發消息不打電話。
和曹月雯拐彎抹角不一樣,應秀梅說話屬于平鋪直叙,直接表明來意。
“你哥最近回家了,也不上班每天就在卧室裡待着,飯也不吃水也不喝,我和你姑父沒辦法了。”
“你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話能不能抽幾天空閑時間回家看看,他也就能聽你的話了。”
要說應溪去新疆後唯一不變的,也就是和樓裡保持頻繁聯系。
想到昨晚他還給應溪發搞笑小視頻,應溪心有疑慮,安撫過應秀梅給樓裡發消息。
對方很快回複:
[我沒事,别聽她瞎說。]
應溪:[好,我明天回去。]
樓裡沒有表現出異常,甚至打來視頻表示自己過得不錯,警察生活太累休個年假而已。
可應溪知道應秀梅不會騙她,樓裡在心虛。
從回憶脫身,面包車停在加油站,司機下車稍作休息。
“這車坐的可真累。”前排的阿姨一頭紅發,齊劉海大眼睛,能看出年輕時是一位美女。
她伸着懶腰,金镯子磕到玻璃上發出叮地一聲,餘光瞥見後座的應溪,起了話頭。
“姑娘,你去哪?”
“老湖鎮。”在外打拼幾年,應溪對外的社交能力也有了進步。
“我也去老湖鎮,你是秀梅的侄女吧?”坐在阿姨旁邊的大叔聽見聲響,放下他的短視頻,插進聊天裡。
一來二去,幾個人聊起來。
面包車後車廂總共有三排座位,至多可以坐九個人,可能是夏天大家閑不住出來玩,沒有一個空座。
又因為司機要給鎮裡的商店捎貨物,各種東西堆在座位底下和門旁,整個車廂擁擠又彌漫着柴油味。
應溪身旁的人許是坐不慣這種低檔次的車,趁他們聊天時活動雙腿,緩解麻木。
阿姨的眼神一下子被吸引過去。
無論什麼年紀的人都喜歡漂亮孩子,阿姨轉過身,兩個胳膊趴在靠背椅上。
同他寒暄:“小夥子去哪裡?”
“老湖鎮。”對方回答,由于對環境的不适應引起煙瘾,下意識掏兜才想起來這是車内,外面是加油站。
“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誰家孩子?”捕捉到關鍵詞,大叔也跟着回頭,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孫最。
他沒來得及收拾行李,穿的還是打架那身,頭頂包着一塊紗布,是臨時在藥店處理的,看起來像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回家的混混。
瞥了眼旁邊事不關己的姑娘,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正想解釋自己是來看望親戚時大叔先搶答。
視線在應溪和他之間徘徊,一臉暧昧:“是你領男朋友回家了吧?”
“不是,我是來看她哥的。”咽下解釋的話,孫最替應溪解釋起來,撇清兩人的關系。
他知道這種誤會不僅不會讓應溪對他轉變一點,甚至會加劇自己在她心中的壞形象。
“我們順路,意外在火車站碰到。”
七年不見,孫最撒謊本領漸長,不再有手機掉山底找了三天的拙劣借口。
應溪聽進耳,沒忍住嗤了聲。
孫最是強硬跟過來的。
應溪已經把話說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再向前一步。
她想過了,孫最沒有自己會很快恢複如常,和朋友們吃喝玩樂,搞暧昧對象。
他不會受到高利貸勢力的報複。
而應溪會盡其所能找到應昌平,告訴他如果是個男人,就不要把壞東西往孩子身上潑,她不會替他還一分錢。
本以為兩人就此決裂,誰知道她剛挂了電話,還在流血的孫最掏出手機給陳祎撥去,定兩張回慶市的機票。
甚至派了車送他們去機場。
“樓裡是我朋友,我應該去看看。”
他隻留下了這一句,便安靜站在旁邊不再言語。
鮮血自額頭流進沖鋒衣的領口,又從手腕處淌出來,一點點滴在水泥地上。
路燈下孫最的臉色蒼白,眼神也算不上 清醒,風往哪邊吹人往哪邊擺。
應溪本想裝作看不見,等他暈倒就扔在醫院門口,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可聽到血的滴答聲,她的心像被放進了攪拌機,不停絞痛。
就當是報答他救我的恩情。
安慰好自己,應溪拉着他的手走了一段路進了診所處理傷口。
小診所半夜沒什麼人,空氣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醫生打着哈欠拿走用過的紗布,回屋補覺去了。
診療室裡隻剩他們二人。
白熾燈直瀉而下,打在應溪那張清冷淡雅的臉上,鼻梁小巧,粉唇上是看他處理傷口時心疼的證明。
看着還在仔細查看自己傷口還出沒出血的姑娘,孫最心中五味雜陳,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應溪,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否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