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師傅的手藝,在西市可是獨一份!我是瞧着您常來,是貴客,才想着讓您頭一個嘗嘗鮮。”
張不容終于忍不住低笑出聲,便也不再逗她,像是達成了無聲的契約,将它從蘇絨手中接了過來。
晶瑩的貓咪在他指間微微晃動,折射着細碎的光。他饒有興緻地端詳着這隻糖做的貓咪,指尖在貓咪圓滾滾的腦袋上虛點了一下。
“嗯,形神兼備,手藝确實了得。”
他煞有介事地點評了一句,目光卻似笑非笑地落在蘇絨臉上,“掌櫃的特意送來,就隻為聽小生一句誇贊?”
糖已經送出去了,人也接招了!
蘇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勁,臉上笑容更勝,順勢就在張不容對面的空位坐了下來,雙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雪姑也湊到桌邊,好奇地用鼻子去嗅張不容放在桌上的簿子。
少女唇瓣微啟,正準備說出“識字”的請求——
“不過。”
張不容卻像是捕捉到了她即将開口的意圖,在她出聲前,不緊不慢地截住了話頭。
他手上依舊捏着那根竹簽,另一隻手卻随意地将攤在桌上的那本小簿子往自己這邊攏了攏,順便輕輕擋開雪姑好奇的鼻子。
那雙含笑的桃花眼此刻褪去了幾分戲谑,多了些純粹的好奇。
“小蘇掌櫃,我這幾日瞧着,你這貓館的規矩,有點意思。”
“嗯?” 蘇絨眨眨眼。
“你看啊,” 張不容掰着手指頭,語氣像是閑聊:“待客的茶碗杯碟,你都要用滾水燙過;給孩子們喝的羊奶,也定要煮得滾沸;連陸師傅送來的糖簽子,你都特意叮囑他煮過曬幹。這份講究,在這西市可不多見。”
他每說一條,蘇絨眼中的驚訝就多一分。
這人的眼睛是尺子做的嗎?
這些細節,他竟然都一絲不落地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張不容擡起眼,指節在桌面上叩了叩,目光落在蘇絨臉上:“更巧的是,我聽說廷尉林大人前幾日将一份健康令的條陳,直接遞到了禦前。”
他呷了口茶,聲音依舊溫和:“那裡面的東西,聽着跟你這貓館裡的講究,簡直像商量好的。”
蘇絨心裡咯噔一下。
好家夥,林硯動作夠快的!
他還真把我那些碎碎念當回事了?
甲方竟是我自己?
她正拎着茶壺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差點讓壺嘴溢出的茶水濺到桌上。她連忙穩住手腕,将茶壺輕輕放回小幾上,指尖卻微微蜷了蜷。
張不容看着她,眼尾的笑意加深,帶着點意味深長。
“而且啊,那位林大人,好像對你這裡格外上心呢。”
“嗨!這有什麼奇怪的!”
性感女掌櫃,在線開編!
這一下就到了少女的舒适區,蘇絨立刻接話,臉上堆起無辜又理所當然的笑,順手把蹭過來的雪姑撈到腿上摸着。
“我這裡的咪那叫一個嬌氣,碗不幹淨甯可餓着,我純是被這群小祖宗逼出來的。而且林大人那天來正好瞧見小咪不舒服,他又喜愛它,估計是上了心吧?”
話說的半真半假,但蘇絨總想着林硯那天若有所思的神情,還有他臨走時說“我會想想”……
原來他真的想了,還真的捅到皇帝面前去了!
而且,他提出的條陳,竟然真的把她那些碎碎念都囊括了進去。
難怪這幾天都不見人影……
驚喜像小小的氣泡,在她心底“啵”地炸開一絲甜意。
蘇絨趕緊低頭,指尖撓了撓雪姑的下巴,雪姑舒服得呼噜起來,正好掩住了她微微發熱的耳尖。
就在這時,一直盯着張不容手裡糖貓咪的小咪,瞅準機會猛地從櫃台上竄下來,小爪子閃電般一撈——
“小饞貓!”
蘇絨好氣又好笑,剛準備伸手把小咪撈過來,門口的光線就在這一刻,倏地暗了下來。
一個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前,玄色常服襯得他肩寬腿長,肩頭似乎還帶着外頭微涼的空氣。
正是林硯。
門框仿佛成了天然的畫框,将他清隽而略帶疲憊的輪廓框在其中。正午的陽光在他周身鍍上一層朦胧的金邊,也在地闆上投下一道長長的、沉穩的影子。
林硯出現的刹那,蘇絨緊繃的心弦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一捏,驟然一松。
少女臉上那點因被試探而強撐的笑容,自然而然地褪去了刻意,染上了幾分真實的、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輕松與明亮。
“林……大人?您怎麼來了?”
蘇絨聲音裡帶着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快,差點脫口而出他的名字,又猛地想起張不容還在場,硬生生在舌尖轉了個彎。
張不容自然也看到了林硯。
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底那抹探究的銳利瞬間斂去,重新被溫和的笑意覆蓋,隻是那笑意深處,多了一絲看熱鬧的意味。
他從容地放下茶杯,并未起身,隻朝着門口的方向微微颔首,姿态閑适得像是在自家庭院招呼客人。
“廷尉大人,方才正與蘇掌櫃閑聊,不想大人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