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内衆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随即爆發出更大的嘩然和驚歎。連那位潑辣的王嬸子都張大了嘴看着張不容,滿眼都是敬畏。
地上那潑皮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那張被豬血糊得看不出原樣的臉上,隻餘下徹骨的驚駭和被徹底戳穿的絕望。
他像被人抽了脊梁骨,瞬間癱軟下去,再也提不起半點掙紮的氣力,笑也笑不起來了,徒勞地發出“嗬…嗬…”的氣音。
果然,偷東西是順手,抹黑貓館才是正菜啊!
蘇絨眼底也閃過一絲驚歎,但更多的是了然。她抱着雪姑,居高臨下地看着徹底蔫了的那人,輕輕哼了一聲。
“原來是這麼個來路。偷紅眼了想找個軟柿子捏,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咯。”
少女小巧的下巴朝着他那顆價值半盆豬血的腦袋一揚,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懷裡的雪姑也輕輕舔了下她的手背。
蘇絨擡手順了順雪姑頸後的軟毛,話鋒一轉,清亮的聲音幹脆利落轉向張大壯等人,聲音清亮。
“幾位大哥幫個忙。這位爺,就勞煩扭送去廷尉張錄事那邊走一遭。偷東西,污蔑構陷,尋釁滋事可是衆目睽睽,人證物證俱全!”
“對了,别忘了把王嬸子那盆豬血的錢也算上,我們貓館替他墊付的雙倍,可得一文不少地讨回來。”
她條理清晰,安排得明明白白,張大壯幾人立刻應聲:“好嘞,蘇小娘放心,包在咱們身上!”
“等等,等等啊我說姑奶奶!”
那潑皮一聽還是要送去廷尉,還要賠雙倍的豬血錢,最後一點僥幸也沒了。
不顧疼痛地扭過頭,對着蘇絨和櫃台方向哀嚎起來,聲音是真帶上了哭腔。
“姑奶奶!饒命啊!我說!我真是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是、是…是有人給了我十個大錢,讓我過來…過來鬧點動靜……說…說事成之後還有十個……”
終于咬鈎了,總算是撬開了這張嘴。
蘇絨和張不容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冰冷的了然。
果然,是有人藏在暗處使絆子。
“誰啊?”
“十個錢就賣良心?”
街坊們又炸了鍋。
蘇絨抱着雪姑的手,輕輕撫過它柔軟的肚皮,臉上那點看熱鬧的輕快笑意倏地收得幹幹淨淨。
少女澄澈的杏眼此刻像蒙了層薄霜,平靜地看着眼前涕淚橫流的無賴,聲音不高,卻清楚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吊誰的胃口呢?還是說…你覺得隻要不講,我就得哄着你?坦白從寬,進去蹲幾天也就罷了。可要是還想着耍滑頭……”
她頓了頓,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那就不隻是挨闆子了。”
這話是提醒,更是威懾!
潑皮猛地一哆嗦,瞬間咬了咬牙關,眼裡的恐懼幾乎化為實質。
十個大錢和自己的小命,孰輕孰重?他再清楚不過!
剛才那點想提高價碼的小心思,被蘇絨三言兩語掐滅得幹幹淨淨。
這貓館……
這看着水靈靈的溫柔女老闆……
還有櫃台後面那個懶洋洋的先生……
才是真正的煞星!
他這是惹了什麼人啊!
像垂死掙紮一般,他猛地朝蘇絨的方向撲騰了一下,雖然立刻被張大壯死死按住,聲音裡全是驚恐。
“姑奶奶!我說,我全說!别給我送廷尉去!我現在就——”
蘇絨連眼皮都沒朝他掀一下,隻是對着張大壯他們淡淡地點了下頭,聲音清淩淩地蓋過了那潑皮的哀嚎。
“現在才想起來要講?晚了。”
“貓館不是衙門審案的公堂,更不是給你讨價還價的地兒。想講?去廷尉府衙的堂上,找該聽你講的人,慢慢講吧!”
一錘定音,再無轉圈。
這混混的眼神瞬間灰敗,徹底癱軟在地。蘇絨也懶得再看他,轉向張大壯他們。
“煩請幾位大哥送他去吧。”
張大壯幾人應着,跟拖死狗似的把那位架了起來。
王嬸子眼疾手快,抄起自己那個還沾着點兒殘血的空木盆,不由分說塞到一個小夥手裡。
“這也是證據!别讓這腌臜物污了貓館的地兒。”
人群鬧哄哄地押着人遠去了,議論聲和腳步聲漸行漸遠。
前廳終于清靜下來。
蘇絨抱着雪姑走到櫃台邊,看着仿佛剛才隻是打了個哈欠的張不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還真是掐着點兒來的。”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刮着櫃台,語氣裡是無奈、厭煩,以及一絲冰冷。
這哪裡是沖她來?分明是沖剛來的周大娘,沖貓館背後那點剛聚起來的人氣。
人家前腳剛進來,這晦氣事後腳就找上門。
背後之人的心思,真是蠢得昭然若揭,卻又惡毒得令人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