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随即轉向周大娘,臉上那份溫軟的笑意未褪分毫,隻是眼底沉澱下些許讓人心安的沉穩,唇角弧度溫和而笃定。
“周姐姐,不如給您個建議,别拘着孩子,多讓她出門來吧?”
她的目光掃過鋪着軟墊的角落,或坐或卧的貓咪們。
“來貓館,地兒暖和,貓兒管夠。讓明月常來玩着,或許比總關在家裡悶着,對身子骨還好些呢!”
蘇絨說完,故意沖着那躲在胳肢窩裡的小腦袋調皮地眨了眨右眼,細密的睫毛像蝶翅般輕輕一顫。
拖長的尾音裡裹着明晃晃的誘惑,唇角的梨渦也随着這個俏皮的小動作若隐若現,漾着孩童般的活潑。
“你可不知道,你小七哥哥、虎子哥哥他們,天天念叨着小明月小明月,說你怎麼那麼乖,那麼好看呀!你要不來,他們那些藏着的好點心零嘴,可就沒人分享喽!”
明月原本蒼白的臉頰頓時飛起兩小團羞澀的紅暈,大眼睛亮了一瞬,飛快地偷瞄了蘇絨一眼,抿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地往周大娘胳肢窩裡鑽。
周大娘也被蘇絨這話逗樂了,尤其是聽到貓館的小娃子們都惦記着自家這個小病秧子,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憂慮仿佛被輕輕掀起了一角,漏進來一絲暖融融的光亮。
她摟緊了懷中羞澀扭動的小女兒,臉上終于露出了第一個真心實意放松的笑容。
暖黃的燈光下,她眼中那份曆經風波後重新聚攏的光亮,帶着純粹的感激,看向蘇絨。
“蘇小掌櫃您真是……”
她感喟着正要誇贊,目光卻又習慣性地掃過整個貓館。方才那份因女兒孱弱而生的憂慮,如同蛛網般絲絲縷縷重新纏上心頭。
周大娘摟着明月肩頭的手不自覺地又緊了緊,舌尖猶豫着,最終還是沒壓住那份做娘的本能擔憂,側身對着蘇絨,聲音放得輕緩。
“蘇小掌櫃,您這兒地方是好,也熱鬧,孩子們都喜歡。就是我這心啊,擰着擰着放不下。您瞧我家這丫頭,底子薄,經不得一點閃失……”
後面的話她沒說全,但臉上那份既想說得再明白些又怕惹人嫌棄的糾結,把一顆老母親的心袒露無疑,隻眼巴巴看着蘇絨。
蘇絨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會為此有什麼不高興。
少女臉上那柔和的暖意未褪,反而平添了幾分讓人心安的沉穩,哪怕是對上周大娘擔憂的視線也沒半點遲疑。
就像……就像春日躺在河道裡圓滾滾的鵝卵石。
“周姐姐,您的心思我明白,盡管放一百個心!”
她稍稍側過身,帶着薄繭的手指伸得筆直,指尖不偏不倚地點向門邊的牆上。
周大娘不解地循着望去。
“您瞧那兒,正預備挂東西呢。”
“朝廷新下了規矩,專管各色行當鋪面的潔淨康泰,就叫健康令。”
她刻意停了一下,讓這官方的名号沉甸甸地落在周大娘耳中,才接下去,語速平穩,叙述清晰。
“就前兩日,内史衙門的人已經拿着冊子過來了。三兩個公人拿着規程一條條核驗,盤查驗看了好一陣功夫。”
蘇絨說到這裡,一直平和含笑的臉終于顯露出些許莊重,唇角繃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小小的梨渦反而更清晰了些。
“過兩日,貓館的合格文牒就發下來啦,您要是不信,盡管帶明月上門來看!”
“合格……文牒?”
周大娘有點納悶,這每個詞的意思她都明白,合在一起卻是個從沒聽過的新鮮物事。
這也是蘇絨跟張不容閑聊的時候提到的,張不容給自己弟弟遞了個話,該不說錄事在廷尉衙門可能還真是個不小的官,很快就被張不易寫了條陳落實了。
少女笑着給婦人講了講,衙門的查訪、朝廷的令文、蓋印的文牒……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天然就帶着一種不可置疑的公信力。
“等到了手,我就去找個好匠人裱起來挂在這裡,進門第一眼就能瞧見。叫大家夥兒都知道,也安心。”
蘇絨再次看向周大娘,清透的杏眼像洗過的琉璃盞,不摻一絲猶疑,坦坦蕩蕩地盛滿了直白的坦然與笃信。
“衙門都點頭認可的地方,貓兒們的起居飲食都是按規矩仔細打理的,衛生是絕不會有差的。”
她随手揉了揉膝上雪姑毛茸茸的脖頸,指尖傳來軟糯溫暖的觸感,另一隻手掌心輕柔撫過貓背順滑的長毛,姿态自若又親近。
“它們個個都好着呢,所以盡管讓明月來玩,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