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大難臨頭,不想着怎麼脫身,卻想着要她揭丁志明老底。難不成他覺得丁志明囚禁眉單使臣案大過私鹽案?
仔細想想,似乎不相上下……
但囚禁案看起來是兩國大事,實際上隻要找到了使臣,交給眉單。
皇上對始作俑者小懲大誡一下,打幾闆子撤官削爵發放邊疆,一套下來,向西域三十六國做做樣子,這事就算了結了。
再怎麼查,也是丁志明個人作風問題,最多牽連丁府一家。
而私鹽案李明輝會栽多大跟頭,完全取決于他的手伸到哪裡了,牽涉得越深就越危險,甚至有可能小命不保。
畢竟缺錢節骨眼上,幹這檔子事,無論哪個皇帝多愛孩子,都不會姑息。
程以甯總覺得不對,他對李明輝了解得不是很多,光從他編出那站不住腳的理由來看,他權謀水平似乎比李業成好不了多少。
先前還在晨曦殿上頂撞房皇後,看着仿佛就是一愣頭青。
在她眼裡,李明輝一定不會是表面上那樣蠢。
可能隻是不太會說話,就算能裝做會說話也維持不了多久,常年的寵愛也讓他懶得去學這些虛與委蛇。
但李明輝要做的事一定是利大于弊,畢竟誰也不會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程以甯問:“那案子,是李自蹊在查吧?找到實質性證據了?”
“說是找到了,正在整理。”
正在整理,也可以理解為幫李明輝拖延時間。
李容月少見地開始替李自蹊說話,“本來病了十幾年,沒幹過幾件像樣的事,冷不丁給他這麼一個大案并命他短期内給結果,也是難為他了。”
“丁置朋黨頗多,家眷也愛結交,此案涉及之深可想而知。以中書令秦山為首林二十位的大臣,對此憤慨激昂。多次在朝上明确指出‘此案不破,人心難安’;還借口表示‘今日能殘害官員,明日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禍害聖上’;勤政殿裡,奏折堆成山,其内容無外乎是督促李骞破案的。”
“房皇後借着秦雙儀的名頭,也來摻和一腳,動不動就去錦繡宮坐坐,明面上是探讨女工,實際上是給李骞示威。”
程以甯光聽複述都喘不過了,李自蹊的壓力,不言而喻。
程以甯憤憤:“他們是在丁府吃壞肚子的,不直接去找丁置讨說法,一個勁兒的催李自蹊作甚。”
李容月被她的天真逗笑了:“我的傻姑娘,你也不想想,李自蹊就是個文弱的藥罐子,誰也不知道他的斤兩,現在案子在他手裡,大臣們可不得緊盯着麼。”
程以甯道:“我說皇上怎麼竟肯把此事交給他來做……”
“吃力不讨好呗。”
李容月道:“主要曦王太子都參加了壽宴,又是敵對關系,明輝先前協助管理刑部,丁置一家都是太子黨,種種原因加累起來,他倆都不能碰此案,要避嫌。而這麼大的案子,沒個皇子監案又顯得不夠重視,加之李骞在朝上替你反駁刑部尚書時,有理有據,父皇信服,所以就交給他了。”
交談間,朝瑰公主的貼身宮女進來禀報,“公主,尚衣局的送祭祖官服來了,還帶了些常服,說是先緊着您先挑。”
李容月道:“我的衣裳夠多了,新常服就留給妹妹們吧。你去挑幾件素色的衣裳帶上即可。”
這是要出遠門?
程以甯問:“你們要去祭祖呀?”
李容月嗯了聲,“七日後,便是清明,往年都是廟祭,在宮中拜拜也就過去了。今年皇兄以近年天災不斷,人禍不休為由,提議父皇親自去城外皇陵墓祭,以求祖宗庇佑大源子民,還說什麼‘祖宗雖遠,不可不誠’。”
“隻有皇後和公主皇子去吧?”
李容月點頭,突然想到,“哦,還有幾個眉單随從。”
“眉單人?”
“這幾個随從,去年朝貢月定下和親事宜後,就一直待在宮裡,過了半年定好人選就直接跟着玉歲了。”
“玉歲很是煩他們,但這是本朝曆來的規矩——和親公主須得在出嫁之前學會眉單禮儀,熟悉風土人情……”
眉單人、皇上、使臣、私鹽……
李明輝突如其來的異常,冥冥之中一系列馬上就要串聯起來了,但就是差了點什麼,使之無法連貫。
程以甯問:“是李明輝提議墓祭的?”
李容月道:“對啊。說來也奇怪,他以前從不管這些,更奇怪的是太子也贊成墓祭,而皇後似乎不太支持,但也沒百般阻撓。這要是放在以往,太子定然會站在明輝的對立面,而皇後即便不主張太子的觀點也會默不作聲,可他們對這件事情上卻完全反過來了。蹊跷得很呢。”
蹊跷得何止這一件事,所知的信息量龐大,一時捋不開思緒,太多疑點萦繞在心頭——
為什麼李明輝非要她出面狀告丁志明?為什麼李明輝跟李業成想法一緻地要去墓祭?為什麼李自蹊要幫李明輝?
李自蹊早就知道李明輝在買賣制造私鹽,那他不參加丁置壽宴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麼?奪嫡二人組在丁府明争暗鬥之時,他在做什麼呢?
李明輝的決策跟他有多大的關系?他所做之事是李明輝指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