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程以甯沉着臉湊近,“你在嘲笑我?”
因面向過于玉雪可愛,生起氣來毫無威脅感,反而平白生出逗逗她的心思。
李自蹊:“沒有,我哪敢嘲笑我未來王妃呀。”
“我可沒答應。”程以甯不吃這一套。
李自蹊收起笑,摘下左手上的玉扳指,幽暗的環境裡這一抹白格外耀眼。
“這玉扳指是我母親留的遺物。”他拉過程以甯的手,一本正經溫聲說着,“說起這扳指還有個小故事。”
不知為何,他嗓音聽起來有點幹幹的,聲音有些發緊,“建豐二十九年,羊脂白玉開采的并不多,上供的就更少了。”
“原本,父皇想用這點玉鑲着金給我做個禁步,母後以我年紀小不應如此鋪張奢華,出言勸阻父皇。父皇覺得不應苛待我,一來二去,就在繁花園吵起來了,吵着吵着這玉滑進了池子裡。”
“父皇覺着母後太不給他面子了,就負氣讓她下水撈,撈到了就随她的意,不給我做金鑲玉禁步,誰知母後竟真的跳下去撈。”
“玉是撈到了,可人卻得了風寒,父皇知道了心疼不已,除了上朝,其餘時間都在待在中宮照顧母後。後來那玉就打成了扳指,送給母後賠不是了。”
“這件事被前朝知道了,禦史台還上了半個月的本,說父皇的不是。”
“後來,母後總拿此事笑話父皇,還說這扳指以後做聘禮做傳家寶,要讓這個小故事随着扳指傳承下去,讓後人知道,不能鋪張,夫聽妻言。”
李自蹊嘴角笑意不減,話裡輕松暢快,仿佛回到了幼時。
這樣孩子氣的模樣,程以甯第一次見,以至于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都沒有察覺到。
原來皇上跟蜀妃關系這麼好呢。
李自蹊掌心托着程以甯的手背,将白玉扳指輕放在她的掌心,道:“現在,這是你的了。”
程以甯反應過來,一個激靈,“這如何使得!”
說着就要取下來,李自蹊抓住她雙手,摩挲着她的掌心,緩緩道:“你聽我說。”頓了頓,大概是在等程以甯反應,見她抵觸沒那麼強烈,繼續道:“我李骞不說權勢滔天前途無量,也不敢自吹良配。但有一點,别人家有的——什麼三書六禮,托付中饋……你定會有。别人家沒有,偏你又最想要,我傾盡全力,也會助你得到。”
“比如呢……”
原本直着膝蓋的李自蹊,為了能平視程以甯,跪坐下來,“我會保你一生無虞。”
程以甯腦子嗡了一下,雞皮疙瘩立即布滿全身,腦子一片空白。
現實中,她過了二十四年沒人托底的生活,突然有一個人告訴她,我的家你來管,你的生命我會守護,其中意義不言而喻。
她突然好想哭。
甚至就想這麼不管不顧應下了。
他們膝頭挨着膝頭,李自蹊捧着的好似不是手,而是珍而重之的寶物。
李自蹊這番話在程以甯心裡激起驚濤駭浪,盡管她眼下看起來像呆住了,可戰鼓般的心跳撞擊着鼓膜,滾燙的面頰,以及他觸碰的地方都起了密密麻麻戰栗酥癢,這些反常無一不在告訴她——
這是心動了。
不行,不能感情用事,還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最後一章呢。
程以甯甩甩頭,跪着略微退後一點點,道:“給我點時間……”
李自蹊似乎沒有立刻要答案,“好,不過你時間有限,按中書省的辦事速度,又是太後與皇帝商議着賜的婚,你隻有三天的時間。”
“那這你先拿去吧,這麼貴重的東西……”程以甯一直托着那枚玉扳指,動都不敢動,緩慢朝前平移遞出了一點點。
“你考慮好了再還吧,帶着扳指來晉王府找我,晉王府沒人眼熟你,身上沒個物件不讓進的。”
程以甯:“你不怕我弄丢?”
李自蹊笑得狡黠,“不怕。”
“不行不行。”程以甯心覺他肯定憋着壞,起身就要塞給他。
李自蹊搶先一步起身,俯下身在靈位前的案下,抽了個火把出來,道:“走吧,先出去吧。”
程以甯感覺到地面晃動了一下,搖晃着穩住身形,咦了一聲。
李自蹊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走到油燈前點燃火把。
有了火把,周遭更加明亮,程以甯跟踹個燙手山芋似的,怎麼都不得勁,跟在李自蹊後邊絮絮叨叨,說着什麼不合規矩,不像話雲雲。
李自蹊突然停下轉身,任由程以甯不受控制地撞進自己懷裡,道:“你既然能明白這扳指有多貴重,為什麼就是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程以甯低頭揉着腦門兒,不敢看他,生怕自己绯紅的臉頰暴露出心事,小聲嘀咕道:“還不是怕你被蜀妃責罵嘛,這怎麼能輕易送人呢……”
“輕易?”李自蹊氣結了:“我在你眼裡就是如此随便的人嗎?”
程以甯猛地擡頭迎上他的目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自蹊不想同她在此處吵,放低聲音,“你若答應便留着,不答應,就直接扔了吧。”
程以甯不知哪裡來的牛脾氣,“你這是在逼我?”
李自蹊閉上眼睛揉了揉鼻梁,感覺兩人對話完全不在一條線上,頭痛道:“你不要,我也不會給别人,它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程以甯怔住。
這下可犯了難。
也不能怪鑽牛角尖,自認為才貌雙無,與李自蹊相識不久,哪裡就值得非她不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