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空檔,一行人已經到跟前了,隻好行禮,道:“各位大人好。”
“這是我祖父董彰!”
聽到此,程以甯身形一頓,咽了咽口水,擡起頭,禮貌地回了個笑,并未多言。
與董彰同行的人道:“老夫若沒眼拙,這位便是程傾的孫女吧。”
陶絮笑得不自然,道:“曹大人好眼力,可是在何處見過以甯妹妹麼?”
這些輪到程以甯詫異了,她居然認識朝中大臣。
朝中姓曹的不多,但能與尚書令董彰一同進宮商議國事,那恐怕隻有曹可的爺爺中書侍郎曹巡了。
曹巡:“素未謀面,隻不過一見她就無端想起了程老先生。”
其中又有人蒼老着嗓子道:“比起她爹程世飛,她的氣質才更像程傾啊。”
程以甯眨巴着眼,“各位大人都認識我祖父呀?”
“是啊,我們這一圈人幾乎共事過一些日子,程傾是個剛正不阿的老頭。”
一群大爺突然臉色沉重了,有的仰天歎息,有的捏着胡子直搖頭。
董彰打斷:“程老爺子固然是英雄好漢,可在座的各位又何嘗不是國之脊梁?”
程以甯扯扯嘴角,福福身子告辭。
秦雙儀同董彰回去,程以甯拉着陶絮走了别的路,一路上她旁敲側擊問了些問題。
秦雙儀父母的事,陶絮略有耳聞。
早在二十三年前,其外公董彰時任兵部尚書,其父秦竹隻是個小小兵部司書令使。公務使然,秦竹來過一次董府,兩人隻遙遙一望,便對上了眼。
董家世家大族,董彰自然看不上出生貧苦的秦竹,可架不住愛女鐵了心要嫁,雙方推拉好一陣,最終随她去了。
秦竹娶了董小姐的那兩年并沒有得到董彰的重用,兩年後秦雙儀出生,董小姐難産而亡。
自此,董彰就更加不願意提拔他了。
秦竹在書令使這位置上呆了五年。
直到先帝李文薨世,李才良登基,董彰才開始重用秦竹,短短四年,從一流外官直沖主食,眼見着就要奔着尚書之位去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在老丈人庇護下平步青雲,可又一年後,秦竹任命兵部侍郎,兩個月後,自/殺于府邸。
用的還是一柄鏽迹斑斑的長劍。
對所有人未留一字。
包括唯一血脈秦雙儀。
“哎,雖為嫡女,卻隻有一個親人疼愛她。”陶絮都忍不住可憐了。
陶絮是庶女不假,可總歸是陶家唯一的女兒,待遇與旁系嫡女毫無二緻,盡管嫡母處處為難,卻是高堂皆在的美滿。
程以甯心中同樣惆怅: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不如意。
這廂程以甯在感歎,那廂母親萬娉扶着門扉翹首以盼。
才到家不過一炷香功夫,已經是她第七次走到門口了。
她擰着手裡的帕子,裡裡外外走了兩輪,複又扶門遠眺,張望又焦急的模樣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一眼熟的仆人打馬而來,下了馬,便遙遙朝國公夫人道,“皇上留了鎮國公用晚膳,估計還有再待上一陣,夫人不必久等,同少爺小姐們先吃吧。”
萬娉一見是他,笑臉登時沒了,面無表情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貼身的使女道:“春夜風涼,夫人仔細受寒,還是進去等吧。”攙着萬娉往裡走。
進去後沒多久,程以甯的馬車慢慢悠悠停在了門口。還未進門,便有人火急火燎讓其去找母親。
程以甯以為出了大事,心一下就慌了,面色凝重,腳步也加快了許多,期間還多次踩着裙擺,要不是玉壺扶得快,不知摔幾次了。
“娘親,發生何事了?”程以甯一踏入萬娉的卧室慌忙問道。
見到女兒,萬娉先是舒展了臉色,而後久久凝視着她的眼睛,手慢慢攀爬上細嫩的臉龐,眼眶裡的淚水逐漸成型。
“你說呀!”半晌沒說一個字,程以甯急得直跺腳,“爹爹呢?他可回來了?還是被皇帝扣下了?我這就去尋他回來!”
程以甯轉身就要出門,卻被萬娉拉回,她道:“你爹很好,今日會在宮裡多商議些時辰。皇上任命他為禮部尚書,不日上任。”
程以甯喃喃:“怎麼會……”
李才良不是忌憚程世飛人脈廣嗎?為何還加給實權?
萬娉道:“丁家下台,曦王太子奪嫡氣勢正盛,你來我往,鬥得滿朝皆知。估摸着皇上不願禮部成為其中任何一位皇子的勢力,是以便給了明面中立的鎮國公了。”
說的也是。程以甯點點頭,“娘,你找我這麼急,究竟有何要事呀?”
萬娉深深注視着女兒,仿若看一眼少一眼般珍重——
“以甯,你得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