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榴住到第九日時,終于暴露出大問題。
“丢人,丢人死了啊!”
那是未時,本來計劃是老二老三出門采買宗門東西,順便帶小榴看看煙花大會,夜裡再回來。
結果未時他們就回來了,左明鏡臉色難看,小榴低頭。
左明鏡甩開小榴的手,一個人回屋子裡自閉。
“嘿嘿,”辛景尴尬摸頭,但是他的語言表述系統稀碎,“就是,二師兄,不太習慣輸。”
“他賭錢了?”司徒琅莫名其妙。
“有姑娘甩他了?”納蘭幸災樂禍。
辛景講述的磕磕絆絆,大概就是本來逛集市很順利,還有人見小榴冰雪可愛,送了糕點。
結果沒走幾步,就碰到了隔壁緻遠派。
緻遠派和天一宗隔山相望,關系不好不差,明争暗鬥不少,基本都是天一宗樣樣壓一頭,緻遠派不服也沒有辦法。
久而久之兩派養成了見面就要比上一番的壞習慣。
這天下山,左明鏡碰到緻遠派少門主無極,少不得你來我往攀談。
少門主瞧見小榴,眉眼一喜,道:“巧的很,我們門派正好收了幾位根骨極佳的弟子,也是門主親傳,和小榴差不多年紀,不如比試一番?”
小榴小孩子心性,隻當去玩,立馬說好啊好啊。搖着左明鏡的袖子說要去。
左明鏡一想,小榴是天一宗人,又是師姐孩子,又說是被我們帶大的,肯定不差。當即就答應了。
幾人立刻前往緻遠派,拉起擂台。
左明鏡悄悄釋放心法,探查一番,發現那幾個弟子都是平平無奇之輩,心中十分高興。
左明鏡前期還裝模作樣:“哎呀,小孩子間的玩鬧罷了,這麼正式做什麼,你們輸了多傷孩子自尊啊。”
結果看着看着,左明鏡的臉色就越來越黑。
小榴簡直是被隔壁弟子壓着打。
比劍術簡直被掀倒在地。
左明鏡何許人也,赢不了棋敢掀桌,吃不到飯敢摔碗。
不在乎規則,想方設法給小榴放水。
劍術輸了就說你們家劍不順手,我家小榴用不慣破銅爛鐵,換個比。
體術也輸了,就說我家小榴來的時候還沒吃飯,再換個比。
咒法也輸了,就說小榴才幾歲啊,再換個比。
左明鏡心裡想,怎麼着也能有個拿手的吧。隻要有一個赢了咱就算找回面子了。
結果樣樣都比樣樣輸啊。
最後連背詩也輸了,連算數也輸了,左明鏡真是想找借口都要先把自己氣噎死。
“無極兄,”左明鏡慢悠悠的,“你們一行人欺負我們小榴一個,真不要臉。”
他輕飄飄掃視衆弟子:“還是車輪戰,太過分了。”
無極是個老實人,是左明鏡多年酒友,連忙就說:“這是我考慮不周了!”
無極兄道着歉,又送了兩瓶好酒。
“隻是第一輪比的是劍術,一對一也稱不上欺負吧?”
左明鏡牽着小榴告辭,冷冰冰:“是你們的劍太次了,下次小榴用木劍也能赢下。”
*
“有怎麼誇張嗎?”納蘭納悶,“二十五加十二,他也沒算過别人?”
辛景點點頭。
“白日依山盡的下一句,他也不知道?”
辛景再次點頭。
“我真是幾百年沒丢過這個大臉啊!”
左明鏡終于從房子裡出來:“眉毛都給人剃光的那種丢臉!”
“我們宗門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二師兄,”納蘭不贊成,好像前年為了個體術第一的名頭,把無極揍趴下的人不是她,
“你自己有沒有了解他們的實力?你冒然讓小榴去,你才要背責任。”
“不怪二師叔,我自己要去的。”小榴拉着左明鏡的衣擺,左右輕搖擺動示好,“我也沒想到我會打不過嘛。”
左明鏡看着那來回擺動的衣袖,氣笑了,又覺得心軟。
矛盾中開口講其他:“我看了緻遠派的幾個新弟子,根骨算不得多好——”
語畢,突然想到個重要問題。
他們一直默認,小榴自稱是司徒琅的孩子,那必然極有天賦。
不待左明鏡停頓好奇,司徒琅已經走近,朝小榴伸手。
小榴立刻變臉,高高興興撲過去:“娘親娘親!”
司徒琅單手拍拍他的背,另隻手撫過他的頭頂,靈根和識海的光芒外顯。
确确實實一副好根骨。
左明鏡想到這麼個好根骨居然今天拿不穩一把劍,又氣笑了。
小榴又靠在司徒琅懷裡抱了會,司徒琅問:“你學過修煉嗎?”
“學了,學不會。”小榴老老實實。
“背詩和算數,基礎的也不會嗎?”
“會的會的。”小榴得意,“會三字經和十以内的算數。”
人中龍鳳的四人沉默。
“老二,你還在想什麼?”
左明鏡難得遲疑,而後開口:“我想了一下天雷提醒,講不好,以後的掌門還真是他。”
他總不能當着大師姐的面說,他覺得小榴有點笨笨的吧。
完了,我們宗門,不會要交給笨蛋吧?
老三老四也在想同件事。這緻遠派,同輩裡都被天一宗打服氣了,可這下一輩,不會要反過來被壓着打吧?
聽起來很無望啊啊啊。
一片寂靜中,大師姐司徒琅悠悠擡起小榴雙手。
她拿出一塊玉佩。
玉佩藍綠色,可以查血脈關系,同源則玉佩變色,不同則保持原樣不變。天下唯一一塊。
司徒琅蹲下,手法極快,小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就被取下一滴指尖血,靈力包裹,傷口轉瞬複合。
司徒琅指尖對準玉佩,也滴下一滴血。
其他三人探出身。
兩滴血順着玉佩紋路流動,而後全被吸進玉佩中,玉佩變成了橙色。
真真切切是師姐的血脈。
司徒琅低頭端詳半晌,而後擡頭,眼神對準小榴眼睛,盯了一會,遲疑發問:
“你爹,是不是很笨?”
*
魔族。
魔族從前有黑赤青藍四族,每天都在為地盤争鬥,無日消停。
直到青族出現了一位少君,手段高明,竟然短短百年間,将魔族初步降伏統一。
而今的魔族,以青為尊。
此處名為百厄谷,是魔族鬥争必争之地,身後是腥風血雨。喊殺聲沒有停歇。
谷前倒是擺放一張桌子,四平八穩。高位有一個青衫高挑男人,手上一盞白玉杯,骨節修長。
男人身姿挺拔,高馬尾,眉眼溫和。
左眼眼尾往下處,有很小的青色竹葉魔紋,泛淡淡金色。神情平和若三月春風。這谷裡狠戾肅殺的氣息倒是一點沒有影響到他。
桌前是三隻小銀狼,剛剛有靈識。銀狼的面前居然各自鋪開本武功畫冊。
裴若松指點身後江山。
“這招是青族的招魂幡,專克赤族亡靈陣。”
“這招叫分魂,啧,打得不夠優雅。”
“剛剛那個拆招不錯,你們記下學習學習。”
好像并非生命搏殺,而隻是教學案例。
三隻小銀狼點點頭,費勁扒開畫冊。
終于有人來報。
“少君,百厄谷已被拿下!”
三隻銀狼眼睛放光,綠眸牢牢盯住主人,但仍規規矩矩坐在桌邊,隻是爪子扣緊桌子要抓出深痕。
裴若松倒是表情輕松,沒有太多歡喜,這場赢是意料之中。
“下課了,去玩吧。”
銀狼嗷嗚嗷嗚叫着,撒歡奔到谷底。
裴若松執杯,看着三道銀色奔跑的光線,又望向谷底血紅色的土地。
他手指輕敲桌子,慢條斯理地想,這裡光秃秃的,該去買點花草種子裝飾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