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接下來的幾日，生活似乎陷入了一片短暫的甯靜之中，猶如暴風雨前的片刻安甯。

秦麟并未如李樂一所預料的那樣找上門來，而李樂一也難得地享受了一段悠閑自在的時光。

然而，這份甯靜之中卻似乎隐藏着某種不為人知的詭異，仿佛他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節奏被悄然打斷，留下了一片令人無所适從的空白。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李樂一的腦海中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天在包廂裡聽到的消息。

李樂一獨自坐在窗邊，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建築，如同穿越時空的旅人，落在窗外那繁忙而喧嚣的街道上。

他機械地咀嚼着早已涼透的飯菜，筷子尖在米飯表面劃出深淺不一的溝壑，像極了當年那人在他頸動脈旁遊走的冰涼指尖。

抽屜滑軌發出鏽蝕的呻吟，陳腐的紙漿味裹挾着金屬腥氣在空氣中炸開。

剪報冊裡整齊粘貼着近八年所有離奇失蹤案的報道，以及在圖書館古籍中查到的吸血鬼傳說。

每一頁的邊緣處都密密麻麻寫滿批注。

2020.5.15……

2023.4.15……

2028.11.28……

還有那本泛黃的素描本，畫滿了各種角度的金色瞳孔。

[三千一百一十九天。]

[足夠普通人忘記一場噩夢，卻隻夠我把每個細節烙進骨髓。]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想要确認那些非人者的存在，還是想再見到那雙眼睛。]

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着素描本，最新的那幅黑色眼眸的畫作邊緣，鉛筆标注着六天前日期，2028.11.22。

突然，李樂一抓起車鑰匙沖出門去。

他漫無目的地駕駛着，穿過繁華的商業街，駛入靜谧的居民區。然而，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沒有發生任何異常的事情，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如此祥和。

正當李樂一準備掉頭返回，重新回歸自己平靜的生活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的心跳瞬間加速。

擋風玻璃上，幾滴鮮紅的液體悄然出現，它們如同綻放的紅花，緩緩滑落，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痕迹。

那是血！在路燈昏黃的光暈下，血液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如同地獄之火般灼燒着他的雙眼。

李樂一立刻将車停在路邊，猶豫再三後，他還是決定下車一探究竟。

剛一邁出車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讓他的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悔意。

他環顧四周，試圖尋找這股血腥味的來源。

然而，周圍卻是一片死寂，隻有他那急促的心跳聲在耳邊回蕩。

“李樂一，你要死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林晟的怒吼撕裂夜空。

話音未落，李樂一隻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被扛上肩頭。

世界在高速移動中扭曲成斑斓色塊，林晟的速度快到讓路燈連成金色絲線，混凝土路面在他腳下龜裂，每一步都在身後炸開蛛網狀的裂痕。

當失重感驟然襲來時，李樂一仿佛看見整個星空在眼前颠倒旋轉，他被林晟毫不留情地抛向了漆黑的夜空，耳邊風聲呼嘯，如同萬千惡鬼在耳邊嘶吼、咆哮。

就在李樂一即将墜落的瞬間，三樓窗口突然伸出修長的五指，帶着捕食者特有的精準狠厲，像鷹隼叼住幼兔般抓住他的後衣領。

李樂一的身體在空中猛然一頓，随即被穩穩地拎了進去。

他驚魂未定地擡起頭，目光落在了那隻手的主人身上——秦麟，那個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刀的吸血鬼。

緊接着，林晟也輕盈地跳了進來，他的動作如同一片随風飄落的樹葉般優雅而從容。然而，他的臉上卻寫滿了怒意，仿佛一頭即将爆發的猛獸。

李樂一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他看了看秦麟，又看了看林晟。再環顧四周，他發現其他十一個區的管理者也都在場，他們或倚或立，臉上都寫滿了無奈與苦笑，仿佛對李樂一的突然出現感到既驚訝又頭疼。

[這陣仗……是不是大了點？]

李樂一在心裡哀嚎，恨不得穿越回半小時前，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秦麟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像一把鋒利的匕首輕輕劃過皮膚。他漫不經心地打量着李樂一，從咽喉到腳踝。

“……知道，我已經後悔來這了。”李樂一咽了咽口水，回答得幹脆利落。

“知道個屁！”林晟終于忍不住了，怒目而視，“你說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這邊最近有多危險，你那天是沒聽明白？還敢往這兒跑！”

“我看他就是知道危險才來的。”旁邊一個管理者懶洋洋地插嘴，嘴角挂着戲谑的笑，“你看他，連抖都不抖一下。”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另一個管理者慢悠悠地晃過來，上下打量着李樂一，“你們不覺得，他比我們更像血族嗎？”

“對對對！兩三歲的新人都沒他這麼淡定！”衆人哄笑起來，氣氛一時竟輕松得不像是在讨論一個誤闖禁地的倒黴人類。

李樂一被他們說得耳根發燙，試圖轉移話題，“那個……能不能别說我了？你們剛剛在……”

“噤聲。”

秦麟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低沉而冰冷，瞬間凍結了所有聲音。李樂一心頭一顫，轉頭望去，正對上那雙金色的眸子——裡面翻湧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四周的吸血鬼們立刻收斂了笑意，空氣驟然凝固，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李樂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秦麟随即松開了捂着他嘴的手，轉而拉着他的胳膊，示意他跟自己往樓上走去。

李樂一心中雖然充滿了疑惑，但此刻也不敢多問，隻能乖乖地跟着秦麟，心中暗自揣測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們處理一下，我先給這小子找個安全的地方。”秦麟對身後的人吩咐道，衆人紛紛應是，開始行動起來。

秦麟帶着李樂一，穿過寂靜無人的消防通道，一路快步走到了七樓。

七樓防火門被推開的刹那，破空聲驟然炸響。

一隻青灰色的利爪撕裂凝滞的空氣，爪尖凝結的暗紅血痂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

李樂一的瞳孔中倒映着越來越近的死亡，他甚至能聞到爪尖散發的腐臭味。

秦麟的出手快得超出人類視網膜的捕捉極限。

當李樂一還沉浸在驚恐的餘韻中時，他已被一股蠻力拽向後方，他踉跄後退三步，恰好避過緻命爪擊。同一瞬間，秦麟另一隻手已擒住襲擊者的手腕，同時擡腿猛踹門闆。“砰”的悶響中，金屬門框與手臂碰撞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

李樂一清晰地看見，那條手臂像枯枝般扭曲變形，皮膚下的骨骼凸起猙獰的棱角，暗紅的血管像爆裂的水管般噴濺。

“喀啦——”

随着秦麟優雅的後撤步，整條小臂被門縫生生截斷。暗紅色的血液呈放射狀潑灑在防火門上，幾滴飛濺到李樂一臉頰的血珠，帶着令人作嘔的鐵鏽味。

李樂一擡手抹去臉頰上的血珠，指腹傳來的黏膩觸感讓他喉頭滾動。

秦麟松開殘肢，從西裝口袋抽出絲質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指尖，仿佛剛才不是撕下敵人的肢體，隻是不小心碰倒了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