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淡金色的光輝溫柔地灑落。
秦麟眼中的金色光芒緩緩退去,尖牙隐沒唇間,急促的喘息也漸漸平息。
當視線聚焦,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呼吸停滞。
身下之人已經完全失去意識,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是唯一的生機,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停止。
[該死的……我竟然會失控……]
[……還好……這小子還活着……]
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懈,下移的目光,讓他的呼吸再次停滞。
白皙的肌膚上布滿觸目驚心的痕迹。
鎖骨處綻放着紫紅色的吻痕,頸間留着深深的齒印,纖細的手腕和腳踝上環繞着淤青的勒痕。
這些印記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像是一幅殘酷的抽象畫。
他自己身上也沒好到哪去,滿身的淡紅色印記,食指、虎口處細小的牙印。
整整十分鐘,他就這樣僵在原地,無法移開視線,也無法思考。
他僵硬地起身,坐在床沿,額頭抵着掌心,手指深深的陷入發絲裡。
良久,一聲長歎撕破了凝固的空氣,混着血腥味和木香的凜冽,消散于黎明。
他輕柔地抱起李樂一,殘影掠過門框,浴池的水聲響起時,那句“清理”才堪堪落在滿地狼藉之中。
浴室裡蒸騰的水霧模糊了視線,溫熱的水流沖刷過每一寸傷痕,血色在瓷白浴池中暈開又消散。
當秦麟抱着清洗幹淨的李樂一回到卧室時,床單已煥然一新,那些凹陷的褶皺被仔細撫平,唯有床沿上幾道新月形的抓痕,無聲訴說着昨夜失控的力度,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提醒着某些無法抹去的痕迹。
秦麟的目光掃過床沿上的抓痕,突然想起昨夜他的犬齒陷入李樂一頸側時,喉間溢出的那聲嗚咽竟帶着笑音。
[這次醒來後,副作用導緻的記憶斷層還會重現嗎?]
[我是希望他記得……還是……不記得……]
秦麟将李樂一輕放在床榻正中央,指尖沿着浴袍的絲質紋理緩緩遊走,細緻地撫平每一道細微的褶皺。他拉起絲被的動作如同展開一幅名貴卷軸,最終停在李樂一胸口的位置,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藝術品的最後封裝工序。
轉身走向落地窗時,他的腳步在距離陽光僅一厘米處戛然而止。
他緩緩擡起手掌,伸向陽光,卻突然發現,那本該的刺痛,竟不及40℃的體溫在他身上烙下的紅痕來得灼人。
那些蜿蜒的印記此刻仍在皮膚下隐隐跳動,像未熄滅的餘燼。
“呲——”
神經末梢突然爆開的電流讓他脊椎繃直。
秦麟條件反射地抽回手臂,這才驚覺手掌已在陽光下曝露太久。
皮膚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卻沒有鮮血滲出,細碎的灰燼從指縫間簌簌滑落,在光束中翻飛閃爍。
秦麟在身前輕輕一揮,智能系統感應到他的手勢,窗簾如同兩片合攏的黑色羽翼緩緩收攏。
當最後一線金光被吞噬的瞬間,秦麟轉身看了一眼床上的身影,确認那具軀體仍在規律起伏,才放任自己陷入沙發。
……
時間在黑暗中無聲流淌。
李樂一被胃部的絞痛驚醒,意識像被撕開的傷口般清晰。
他睜開眼,視網膜上卻映不出任何輪廓,仿佛墜入了無邊的墨池。
記憶的碎片突然如玻璃渣般紮進腦海。
唇瓣碾過的冰冷觸感在皮膚上灼燒成绯色花瓣,犬齒刺入的瞬間像電流竄過脊椎,浴袍腰帶在掙紮時深深勒進皮肉,在關節處綻開一圈圈青紫的藤蔓紋路……
這些畫面在他顱腔内橫沖直撞,讓他的思維像老式電視機突然失去信号般,隻剩下刺耳的忙音。
整整半個小時,李樂一像具屍體般僵直地躺在床上。
他的瞳孔微微顫動,卻始終無法聚焦,仿佛靈魂還被困在那個記憶的牢籠裡。
“麒麟……”這聲呼喚輕得像羽毛落地,卻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秦麟的睫毛猛地顫動,喉結滾動着咽下即将脫口而出的回應。他屏住呼吸,目光在黑暗中精準鎖定那個摸索的身影。
“麒麟……”
[這麼濃郁的古木香,肯定在房間裡。]
[這混賬東西,竟然不出聲……]
三聲呼喚在房間裡回蕩,最後化作一句帶着鼻音的抱怨,“出去也不知道開個燈,這烏漆嘛黑的,連鬼都看不見。”
這熟悉的語調讓秦麟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
李樂一趴在床上,一點一點摸索着向床邊挪去。
[還不出聲……]
當他終于觸到床沿,起身的瞬間,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仿佛全身骨骼都在集體罷工。
“呃——嘶——”
“麒麟你個王八蛋——你怎麼不說還有全身骨頭疼的副作用——”
“真是要我老命了……”
李樂一重重跌回床上,咒罵聲裡帶着顫音,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混賬東西!還不出來……]
秦麟在黑暗中數着他粗重的呼吸,右手懸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
李樂一伸手胡亂摸索着手機,片刻後,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完了……手機也不知道在哪……我要餓死在這了……”
[你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歲的吸血鬼,竟然比我還糾結——]
秦麟看着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身影,沉默了十秒。
[不記得了嗎……]
秦麟在心中歎了口氣,他胸口泛起奇異的酸脹,既像逃過審判的僥幸,又像被徹底遺忘的鈍痛。
“你在那鬼吼鬼叫的幹什麼?不知道我在睡覺?”秦麟淡淡開口。
李樂一猛地支起腦袋,望向聲音來源處。
[好得很——既然你希望我不記得,那我就……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