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Omega，我剛剛給了你一個臨時标記。”凱澤的聲音異常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伊桑的心髒上。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飛船引擎的低鳴，空氣循環的微風，甚至凱澤的呼吸，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伊桑的耳中隻剩下那句話，在死寂中無限回蕩、放大。

“……什麼？” 他聽見自己幹澀的嗓音問道，那聲音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人。

“Omega？” 伊桑重複着這個詞，像是在品嘗一種劇毒的果實。荒謬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沒。他是一個Beta，獨立而驕傲的Beta，遠離信息素的自由人，怎麼可能是什麼Omega？

然而，就在他試圖将這荒誕的念頭驅逐出腦海時，後頸處一陣微弱卻清晰的刺痛感傳來，像是一根無形的針紮進了他的脖子。緊接着，一種揮之不去的、隐秘的悸動升了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内蘇醒，與另一個強大的存在建立了某種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抗拒的聯系。

底艙裡那股幾乎将他理智焚毀的灼熱，那種對眼前這個男人身上“解藥”的瘋狂渴望，如同最清晰的影像在他腦海中回放。

伊桑猛地擡起頭，苔綠色的眼睛死死鎖住凱澤，那裡面翻湧着震驚、憤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你……對我做了什麼？！”

凱澤湛藍的眼眸平靜地注視着伊桑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他向前邁了一小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幾乎要從床上彈起來的伊桑。

一股雪原之巅的極緻凜冽，瞬間凍結了伊桑的怒火。很快，這股寒意旋即被一片更為深沉廣闊的原始冷杉林海所吞沒——那是萬千冷杉在亘古雪線上屹立不倒的沉穩與孤高，混雜着冷杉樹脂的清冽芬芳。這一切凝成一張無形的巨網，緩慢而堅定地将他覆蓋，層層壓制，仿佛要将他拖入那片永恒寂靜的冰封雪原。

伊桑怔住了——這是什麼？Alpha信息素嗎？他下意識屏住呼吸，但又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了幾口。

“鎮靜，船長。我隻是做了我認為必要的事情。”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卻像情人間的耳語般，清晰地傳入伊桑的耳中，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帶着微弱的電流，讓伊桑後頸的皮膚泛起一陣酥麻的戰栗。那股酥麻感迅速蔓延，像野火燎原，伊桑感到自己的身體深處，某個他從未認知過的部分，正可恥地蘇醒，分泌出濕滑的液體。

“你當時正處于高熱期，信息素瀕臨暴走。如果不進行臨時标記，你很可能撐不過去。”

凱澤頓了頓，目光掃過伊桑依舊泛紅的眼角和蒼白的嘴唇，最終在他微微顫抖的脖頸處停頓了一瞬。那裡正是臨時标記的位置，此刻正隐隐發燙，像是在回應着Alpha的注視。

伊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的某處，那個他作為Beta時從未如此不聽話的部分，此刻竟然因為對方的注視和那股無孔不入的信息素而有了擡頭的趨勢。他猛地并緊雙腿，試圖掩蓋這令他作嘔的反應。

“你剛剛脫水了。現在，你需要的是休息和補充水份。我願意陪你聊聊，但不是在你現在這種狀态下。” 凱澤神态自若，帶着熱心的笑容說道。

凱澤走了過來，從伊桑手中拿走了那支營養針。他的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伊桑的腰側，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凱澤的目光在那片肌膚上多停留了一瞬，喉結微不可見地滑動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收回手，退後一步，臉上重新挂上溫和而禮貌的微笑，仿佛剛剛的觸碰和那短暫的失神隻是伊桑的錯覺。

他是故意的。伊桑的眼神冷了下來。無論對方是否有意，那種審視的目光和不必要的觸碰都讓他感到了冒犯。

然而，凱澤已經退後一步，帶着溫和而無辜的微笑，說道：“Omega的身體很脆弱，你要學着照顧好自己。”

伊桑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Omega的身體？”這幾個字像針一樣刺入他的耳朵。他本就因身體的異變而心煩意亂，對任何将他與“Omega”這個身份強行捆綁的言論都極為反感。

凱澤這句看似關懷的話，在他聽來卻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和對Omega的刻闆印象，仿佛他伊桑從此就成了一個需要被特殊對待的、柔弱無能的存在。再聯想到剛才那若有似無的觸碰和審視的目光，一股怒火從伊桑心底猛地竄了上來。

伊桑猛地邁開長腿，翻身下床，赤腳踩在冰冷的金屬地闆上。他直視着凱澤冰藍色的眼睛，聲音因憤怒而顯得有些沙啞，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我的船，我的法律。收起你那套Alpha的說辭。服從，或者離開！”

凱澤立刻退後兩步，露出了友善的微笑，兩顆犬齒微微外露：“當然，我的船長。”

伊桑沒再管凱澤。他看了眼表，先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出于某種下意識的不安全感，伊桑在外面套了件飛行夾克。

他喊了幾遍安卡，重啟了幾次控制台，但也沒有成功喚醒飛船的人工智能。于是，伊桑隻能自己制作了兩份營養液，端到餐桌前，然後喊了一直靠着舷窗看風景的凱澤過來。

“凱澤是嗎？過來坐吧。” 伊桑用下巴讓他去找對面的圓形高腳椅。

凱澤順從過來坐下，長腿張開，伸了出去。僅供一人使用的餐桌下方空間逼仄了起來，他的腿幾乎要把伊桑的腿包了進去。

伊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收起你那副Alpha坐姿。”

凱澤略微尴尬說道：“好的，船長。” 說罷，他雙腿收攏，往回撤腿時不小心碰到了伊桑的膝蓋，身體幾不可見地僵硬了一瞬。

伊桑敏銳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間的不自然。

這是什麼意思？伊桑仔細盯着凱澤的臉，不放過他一絲表情變化。

伊桑心下一動，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膝蓋内側輕輕擦過了凱澤的膝蓋。他看到凱澤的動作明顯一頓，手指開始反複摩挲着營養液的杯壁。

有點意思。伊桑心想，然後緩緩綻出一個笑容來。

看來AO之間的标記，并非僅僅影響到了伊桑本人。凱澤顯然也受到了影響。那麼……這種影響的邊界在哪裡？

“非常抱歉，凱澤。” 伊桑自然抓起了凱澤的放在桌上的另一隻手，誠懇道：“我承諾将你安全運到天琴星，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希望你沒有受到驚吓。”

凱澤的手猛地一顫，伊桑能感覺到他掌下的肌肉瞬間繃緊。

“沒有關系。”凱澤答道，他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低頭避開伊桑的注視，而後說道：“船長，我想……Alpha和Omega之間，還是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