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珩一旦拍戲就會陷入日夜颠倒的狀态,最近幾年他的失眠越來越嚴重,這次已經連續一周沒有睡上一次好覺了。經紀人看他狀态不對,這部劇剛殺青就急忙給他安排了半個月的假期,還給他找了很多助眠的方法。
蘇晏珩挨個試了一遍,都沒有效果。
昨晚他十點不到就躺下了,熬到三點才睡着,睡了沒多久又驚醒,腦袋像被劈開數瓣,疼得他難以入睡,逼迫着自己睡覺比幹熬着還要難受,索性不睡了。
蘇晏珩剛進入餐廳,還沒坐下,傭人就急急忙忙跑進來:“大少爺,小少爺想見您。”
“見我?”蘇晏珩表情詫異,那小鬼恨不得躲他遠遠的,怎麼想到要見他。
抱着好奇,蘇晏珩轉身上了樓,走到蘇宥年的房間門口時,他放緩了腳步,情不自禁想起小孩害怕的表情,還有能把天花闆都給震破的嘹亮嗓音。
許多人對蘇晏珩的評價是為人親和,他跟同劇組的演員都相處得很好,也很招小演員的喜歡,唯獨在自家弟弟這屢屢碰壁,這讓他十分挫敗。
害怕見到弟弟害怕的表情,蘇晏珩已經做好了随時後撤的準備,輕輕推開門,家庭醫生比他先到一步,正在檢查蘇宥年的腳。
小孩半個身體深陷在柔軟的靠墊裡,白皙小臉被高熱熏得通紅,白裡透紅,格外可愛。
蘇父年輕時相貌英俊,季夫人是S市出了名的美人,兩人的孩子自然不會太差。蘇晏珩剛出生時引來了半個醫院的醫生護士圍觀,剛出生的小孩都皺巴巴的,偏他生得玉雪可愛,再長大點,可愛沒了,隻剩下了帥氣。
蘇宥年的長相随了漂亮的母親,一雙大眼卻跟小時候的蘇晏珩一模一樣,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宥年是蘇晏珩的私生子。
因為這個原因,即使蘇宥年再吵鬧,蘇晏珩總能寬容幾分。
此刻,小孩睜大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朝他望過來,嘴巴緩緩張開。
預想中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沒有響起,小孩奶呼呼喊道:“哥哥。”
蘇晏珩愣住,下意識看向身後,蘇星呈和季歲則不在,蘇宥年喊得隻有可能是他。這還是蘇宥年第一次主動喊他哥哥,從前都是在長輩的誘導下才不情不願喊他,滿臉都寫着抗拒。
這是發燒把自己給燒糊塗了,連怕他這件事都給忘記了?
年年早就習慣父母的冷漠,他十次呼喊父母,隻有兩三次得到回應,這沒關系,隻要有一次能回應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年年強撐着虛弱的身體直起身,沖發愣的蘇晏珩再次喊道:“哥哥。”
蘇晏珩回過神來,僵硬地回了個“嗯”。
年年眼裡迸射出亮光,醫生恰在此時戳着一塊位置問道:“小少爺,還痛嗎?”
突然竄起的疼痛類似于拿手指觸碰剛燒開水的熱水壺,媽媽有一次好幾天沒回來,他餓得厲害,就自己燒了水泡泡面,那時的他比現在要小很多,力氣太小,拿不穩燒水壺,水壺打翻之前他快速松手退遠,這才避免被熱水淋到的危險,可手指還是被滾燙的水壺給燙到了。
那時的疼痛跟現在相比不算什麼,年年可以忍耐,但想到往事,他還是情不自禁紅了眼眶,眼睛不肯從蘇晏珩臉上挪開,嘴角下撇,委屈道:“痛的。”
蘇晏珩下意識心髒一緊,想到一個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可能——弟弟這話是說給他聽的?弟弟在依賴他?
可這又怎麼可能呢?這小鬼見到他沒吓哭都已經是萬幸了。
就在蘇晏珩自我否定時,年年朝傻站着的蘇晏珩攤開雙手,奶聲奶氣道:“哥哥,可以給年年一個擁抱嗎?”
蘇晏珩:“……你确定要我抱你?”
年年點點小腦袋,通紅的小臉綻開燦爛的笑容:“哥哥抱抱年年,年年就不痛了。”
年年努力露出最真實最燦爛的笑容,心裡其實充斥着忐忑不安。
幼小的孩子被噩夢驚醒,卧室裡一片黑暗,床頭燈不知何時壞了,他擰了幾次都無法點亮它。
黑暗放大了恐懼,小孩抱着破舊的小熊玩偶,無聲掉起淚來:“年年害怕,媽媽回來後能不能抱抱年年。”
他在驚懼不安中再次睡去,天亮後終于等到歸家的母親,疲憊的女人推開湊上來的小孩,煩躁道:“别碰我,沒看到我很累嗎?”
女人沒發現小孩紅腫的眼睛和逐漸消失的笑容,小孩乖乖地道了歉,轉身進廚房幫女人加熱帶回來的飯菜。
脫離了嬰兒時期,媽媽就很少再抱過他了,為了一個來之不易的擁抱,他有時候會嘗試裝病裝疼痛。次數久了,這一招就會失效,他已經許久都沒有被人抱過了。
才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不貪戀長輩的溫暖懷抱呢。
媽媽會拒絕他,這位新冒出來的哥哥也會拒絕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