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家,我想進就進。”谷香岚徑直走到姜憫身邊坐下,也不啰嗦,“我想問問,你跟今天來家那個小姑娘認識多久了。”
就知道跑不掉。
姜憫坐起,扯來抱枕墊在腦後,“那我也不是非得告訴你。”
谷香岚瞪她,“什麼德行?”
“很顯然是遺傳。”姜憫回答。
算了,懶得計較這些。谷香岚抓來她手,包裹在綿軟的掌心,揉搓一陣,長長歎了口氣。
“什麼花坑村賴頭村的,我聽都沒聽過,出身在這窮苦地方,挺清秀一姑娘,又懂事,瘦得像根竹竿,看着真讓人心疼。”
姜憫冷冷觑着,等她下一句。
果然,谷香岚開始語重心長。
“黏黏啊,媽是過來人。有些事,哎呀——那孩子年齡真的太小了,她才十四歲!人生才剛剛開始,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也不知道别人可能會對她産生什麼樣的念頭。”
“什麼念頭?”姜憫挑眉。
“就是……”谷香岚默一陣,忽而掩唇尬笑,“我也不好多說,我怕呀,你本來沒那麼想,說多倒提醒你了。”
姜憫白眼快翻上天,“您沒事吧?”
“哎呀算了算了,是你爸非要我進來跟你說幾句,真是的,他自己又不來說。”
胡亂擺臂,谷香岚說煩死了不管了,“總之你凡事三思,别讓自己後悔,也别耽誤了别人大好青春。”
說完,退出房間。
姜憫扯着脖子回一句“我耽誤誰青春了”?
門合攏,她身體僵直幾秒,朝後倒下,重重跌回沙發。
姜憫還沒來得及耽誤誰的青春,架不住有人鐵了心要把自己青春揮霍。
周靈蘊坐在床邊小闆凳,雨聲漸密,屋瓦噼噼啪啪,山裡一下雨就停電,隻床頭一盞煤油燈散發出昏黃的光。
煤油燈是上世紀産物,年紀比周靈蘊還大上兩輪,經年累月,燈壁漆黑,使得本就微弱的光線更加模糊不清,隻能勉強勾勒出物體的輪廓。
她脖子上挂一塊毛巾,發梢還滴水,半邊臉迎着光,身後斑駁的牆壁一個巨大的黑影,老舊木床完全籠罩在陰影裡。
奶奶躺在床上,背對着她,像一尊沉默而固執的石雕,沒有任何回應。
“等我掙到錢。”周靈蘊耷拉着腦袋,手指絞啊絞,衣擺絞出兩個大疙瘩。
“我聽說有夜校,學技術的,學文化的,還有什麼非遺手作,有些人七老八十還在學……”
回應她的,依舊是長久的沉默。
煤油燈火苗不安跳躍,牆壁她的影子被拉扯得變形,周靈蘊幾次回頭,幾乎要被這份沉重的靜默壓垮。
終于,床上身影動了,奶奶緩慢吃力撐坐起來。
周靈蘊轉身攙扶,奶奶拂開她手。
“那我們家沒有錢的嘛!”太委屈,周靈蘊忍不住喊了一句。
老人佝背摸索着下床。
周靈蘊提燈跟到門口,眼淚開始打轉,“又做啥嘛。”
“你不洗澡啊?”奶奶攀着門,回頭,“不洗澡腦殼長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