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娘将這三樣繡品并一張方子用藍布細細的收好,放進妝匣。這些,就是她能否安身的關鍵了。
恰收好這些,門外便傳來隐隐的說話聲。
“娘親,快開門啊,我們回來了!”宇哥兒尚未進門便在門外叫喊起來。
蕪娘忙匆匆出屋開門,張涵之背着一籮筐的谷子手裡拿着鐮刀在門外立着,瞅着蕪娘笑。蕪娘這是第一次看見剛剛勞作回來的張涵之,很難形容那是怎樣的一種震驚。以前張涵之進屋前總要把自己拾掇幹淨,不比現在,臉上一股股的汗水混雜着麥穗,衣裳濕透了不說,襟帶不知是解開還是怎麼,系不住腰,整個衣裳看着大了幾号不止。
蕪娘看着,一時倒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張嫂看着相望的小兩口,生怕蕪娘心疼不夠,又講說張涵之在田地裡是怎麼個拼命賣力,如今比那大柱漢子還要厲害咧。不過短短十數日便割完了家裡好幾畝地的麥子,按照那讀書人的說法,叫“文武雙全”呢!
張涵之止不說話,抿着嘴。他其實沒想讓自家媳婦兒心疼難受,卻又忍不住想讓她瞅瞅自己這可憐模樣,不說賺取幾滴眼淚,好歹換一兩聲安慰。
蕪娘卻不領情,心裡未曾升起半點心疼,隻有一絲好笑。看着張嫂和張涵之一唱一和的賣乖讨巧,忍不住張嘴就堵了句:
“這就禁不住了?誰家漢子不是這樣過來嗎?偏生你嬌貴!” 一席話說得張涵之和張嫂都愣住了。張嫂眼看着蕪娘眼色不對,知情趣地離開了。
張涵之此刻也懵了,卻實在猜不透原因,一時語塞。蕪娘此刻反應過來自己說話過了頭,也不解釋,兀自進屋了。
張涵之将最後一背簍谷子傾倒在院子裡,拿耙子默默趕平了,又用簸箕将之前曬過的稻谷收斂起來放進谷倉。在竈房裡架好柴火,将午時剩下的菜溫上,另起一爐火燒了開水。
張涵之不想閑下來,他那顆從來聰慧的頭腦此刻像是漿糊,可是今日誰來家中給了青青氣受?又或者日頭太大,心情不大好?亦或者被錦娘和宇哥吵得心煩了?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所謂“唯女子和小人難養”,古人誠不欺我也。
當張涵之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和熱水進屋的時候,蕪娘已經換了一副臉色。
“辛苦一天了,先吃飯吧,家裡的稻谷也收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在家好好休息,過幾日當集還有得忙呢。”
張涵之本還尴尬不知所措的神色瞬間消失了,心底籲一大口氣。擺開碗筷讓蕪娘和宇哥兒先吃,自己抱起錦娘喂開水。嘴裡還逗着“叫爹爹,爹—爹—”。
蕪娘一面吃着,一面氣不順,一面還安慰自己,為了讓這厮繼續打白工,也得打一棒子給個甜頭嘗嘗,等到自己兜裡鼓了,自然也到了踹開這厮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