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裡德裡希不說，謝清嘉也不問，她看着穿上了毛衣的弗裡德裡希，柔和的顔色淡化了青年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感，此時此刻的他終于帶上了點點人氣，有些像她記憶裡的青年，“弗裡德，或許我在新的一年還能給你和海因裡希多做一件。”

聞言，弗裡德裡希挑了挑眉，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對于謝清嘉來說，因為三個人是朋友，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所以什麼事情謝清嘉都會考慮到另外一個缺席的人。

他想挑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又害怕給謝清嘉造成負擔。

畢竟，愛與不愛都沒有活下來更重要。

“莉莉，你不看看我送給你的禮物嗎？”弗裡德裡希看着眉眼彎彎的謝清嘉詢問道，喉結有些不自然地滾動着，眉目皆是笑意的少女看起來就像是窗外那抹皎潔的明月。

臉上帶着笑容的謝清嘉期待地拆開了禮物，是一條項鍊，比他那次送的子彈好多了，有審美了，她不小心地打開了心形吊墜，出乎意料地是三人的合照，看着照片上的青澀的三人，她的笑容更深，微微吸了吸鼻子，杏仁眼裡含着淚水。

謝清嘉一向感性、共情又有點敏感，要不然也不會因為在回巴黎的路上看到那些被炸死的平民而耿耿于懷，畢竟在上輩子，她從來沒有直面過生死，沒有因為立場而無法與好友繼續來往，在這個年代她不敢考慮更多。

她隻是希望她的家人、她的好友能夠好好地活下來。

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勝利。

弗裡德裡希一看謝清嘉鼓着嘴巴的模樣便知道快要哭了，伸手把她摟在懷裡，就像小時候一樣，每次謝清嘉一哭，他和海因裡希就要想盡辦法地哄人，“莉莉，我知道的，不管怎麼樣，隻要你安全就好了。”

弗裡德裡希當然知道自己和海因裡希的身份給謝清嘉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他拒絕了謝清嘉想要詢問薩迪·巴比爾的消息，在搜捕芙蕾雅的時候拒絕了和她打招呼，甚至在未來很有可能他要殺掉她的好友。

“弗裡德。”謝清嘉輕聲地喚了他的名字，默默地抱緊了他，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敢多想，什麼都不敢想。

對于即将到來的一九四一年，對于六月的巴巴羅薩計劃，對于未來的一九四五年，謝清嘉不知道海因裡希和弗裡德裡希以後會怎麼樣，不敢多想........“弗裡德，答應我活下來。”他們要活下來，要活着。

弗裡德裡希感受到謝清嘉的不安與恐懼，他的手指穿梭在少女的發絲裡摸着她的頭承諾道：“我答應你，我們會活下來的。”

他向他愛的人承諾會活下來找她。

弗裡德裡希和海因裡希不是沒有讨論過在巴黎的謝清嘉似乎和之前的謝清嘉不一樣，在巴黎的她變得更加敏感與沉默，看着他們的時候更多會帶上一種不安感與恐懼感，最終兩人歸結為謝清嘉在巴黎遇見了更多的事情。

謝清嘉不是真的遲鈍到什麼都不懂，在德國讀書的時候有不少同學早就談上了戀愛，牽手親嘴什麼都有，赫爾嘉也談過戀愛，少女情懷，情窦初開，她也問過謝清嘉在弗裡德裡希和海因裡希中選誰。

心思敏銳的赫爾嘉早就看出了弗裡德裡希和海因裡希是喜歡謝清嘉的，兩名少年就像惡龍一樣守護着自己的寶石，但是或許是出于這個時代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處于動蕩的社會，他們沒有向謝清嘉挑明。

但是在赫爾嘉看來，與其帶着遺憾、壓抑着自己的感情，還不如轟轟烈烈地度過一生。

那時候的謝清嘉沒有直說，她不敢多想，不敢往深想，後來到了1938年，她更加不敢往深想，這個時代讓她壓抑着自己的選擇，壓抑着自己的感情……

然後回了巴黎，聽到華沙守軍被殺害，去了丹麥，從丹麥逃難回巴黎的路上，看到逃難的平民宛如蝼蟻一般被無情轟炸奪走了性命……一幕一幕占據她的心緒，已經讓她無法再去想别的事情。

不知道弗裡德裡希和海因裡希是不是猜出了她的想法，兩人默契地不提談戀愛這件事，不想給謝清嘉造成壓力，雖然與他們的同齡人有些已經結了婚，有些沒有結婚，也與女人打得火熱。

畢竟三人面前是戰争與政策……比起風花雪月，求生存才是更加重要的。

“莉莉，你怎麼突然在學俄語？”弗裡德松開了謝清嘉，兩人的姿勢依然很親密，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兩人又或者說三人的關系一直都是這樣親密，除了家人，弗裡德裡希和海因裡希是謝清嘉永遠不會設防的人。

謝清嘉總不可能說自己以後可能會被派去東線，畢竟現在巴巴羅薩計劃還沒有實施，誰都不會想到德國人的野心除了想要吞掉整個歐洲也想吞掉西伯利亞。

“突然想學了，多學一門語言也不是什麼壞事。”謝清嘉含糊地說道，弗裡德裡希一聽便知道她沒有說實話。

謝清嘉送弗裡德裡希離開，身材高大的青年看着她，目光藏着太多的情愫，看見了少女示意他彎腰的動作，他順勢俯身彎腰得到了她的一個吻，有很多感情，有很多事情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年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下來就好。

“弗裡德，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