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吃完了飯便向大隊長報道說準備要回去。
“小謝,你坐下,等月潔吃完飯送她回醫院。”
“隊長!”
謝清陽的确英俊、能力出衆、有教養、尊重女性,可是不愛她。
“李小姐,你很好,很優秀,勇敢、聰明、堅強與愛國,我已經辜負了一個人,不想再辜負你。”
李月潔聽着,她想,謝清陽連拒絕都要說得那麼委婉,看着男人的寬闊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她不知道謝清陽辜負的那個人是誰。
後來,很久以後,久到李月潔都要被戰争磨得疲憊不堪的時候,她聽到了謝清陽戰死的消息。
他戰死了。
走上了和他的小叔一樣的道路,她不知道在那一刻謝清陽在想什麼。
李月潔當然知道謝清陽的小叔,他叫謝殊同,在她和媽媽逃難的路上遇到了被流氓欺負,這個溫和、有教養的青年對他們母女二人出手相助,後來還幫她的媽媽找到了一份工作,在謝家面粉廠做一名工人。
她第一次拿到謝家設立的獎學金是光華獎學金,光華是光複中華的意思。
1937年,她知道了謝殊同戰死的消息。
這是李月潔第一次看到了黑頭車駛向謝家,穿着軍裝的男人向青年報喪,那個青年長得與謝殊同不像,他眉眼間更多的是狠厲與警惕,不像謝殊同般的溫和。
程太太把謝清陽的木箱子收了出來,他沒有多少東西,隻有一封寫給他妹妹的信,還有銘牌,說是有村民撿了回來,輾轉回到了這裡。
李月潔後來不知道謝清陽的遺物有沒有送到那個遠在巴黎的女孩手中,她不知道,國内的局勢一再惡化,她要随着醫院一起逃難,逃難,她從出生到工作都在逃難,但她知道自己比起其他人已經幸運很多了。
她和母親逃難的時候遇到了謝殊同的幫助,安頓好,有房子遮風擋雨,有書讀,後來在軍醫院當一名小護士,再後來便遇到了謝清陽,她很幸運了。
李月潔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不想活的人,那個人隻有家國,隻有這片故土,他對這片故土愛得深沉。
在戰火中她結婚了,她和她的丈夫是靈魂伴侶、是戰友、是攜手相伴的愛人,她生了三個孩子。
她的家庭美滿,生活和諧,孩子聰明懂事,雖說也會有小波瀾,但她還是幸福的,她漸漸地忘記曾經愛過謝清陽。
直到九十年代,那是一個繁華、欣欣向榮的年代。
她回家的路上聽到說有僑胞要在謝清陽的家鄉建學校、修路、建工廠,一聽說是謝家的孩子回來了,那些塵封于歲月的記憶突破層層迷霧蘇醒,想起了那個歲月裡曾經驚豔她大半個人生的青年。
原來已經過了那麼久,久到她都已經白發蒼蒼了,眼睛變得渾濁,視線不再清晰。
她隔着人潮見到了站在中間的年輕人,意氣風發的,恍恍惚惚以為看到了曾經驚豔了自己半生的謝清陽。
學校落成了,是這附近的村子裡唯一的一所幼兒園和小學,曾經的泥土路變成了水泥路,工廠為很多人提供了崗位。
李月潔有時候也會去謝家建設的幼兒園和小學,看着從校門口走出來天真、朝氣蓬勃的孩子,她突然在想如果謝清陽看到這一幕,應該也會很開心,他做的不就是希望下一代活在沒有戰火的國家裡。
他做到了。
後來,李月潔碰到了一個拄着拐杖的老人。
她比自己還要老。
她問:“你好,請問你知道這裡有家燒鵝店說是用荔枝材燒的燒鵝,你知道這家店在哪裡嗎?”
“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說要替他完成這個願望。”
李月潔是知道的,倒是沒有想到那家店竟然火去國外了,她看着攙扶着老人的外國人,暗想道。
她給了老人指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