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滿足宋夕享樂的需求,千宋酒店在建造之初添了諸多逾常的設計。像是頂層的泳池就大膽地探出樓體,末端三分之一都懸浮在空中。
玄陸離洗完澡,在泳池的盡頭尋到了唐年。她坐在泳池邊沿,雙腳懸在半空中,随着夜間的風亂晃。
“你在看什麼?”
玄陸離披着浴袍,光腳踩在泳池邊,走到她的身旁。
唐年聽到動靜回過頭,視線落到她赤裸的腳上。
腳踝綴着細碎水珠,看起來過分孱弱,一隻手握過去便能輕易将其圈住。
唐年覺得自己對她腳腕間系着的紅繩莫名有些熟悉。明明之前從未見過,自己卻仿佛知道它本該出現在那裡。
“這根紅繩,我好像見過。”
“當然見過,因為它是你親手系上的。”
唐年又仔細地看了看,不禁有些疑惑,“可這繩子上沒有接頭,怎麼系上的啊?”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法訣。”
玄陸離想起過去的事,眼神裡閃過一絲落寞,“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是我和你第一次見面。”
“剛見面就系紅繩?你們的感情發展也太快了吧?”
“沒你想得那麼……”玄陸離斟酌了一下,才找出一個合适的形容詞,“融洽。”
“那時,你生氣我闖入你的地盤,而我嫌你擾了我的安甯,互相又都不肯讓步,便打了起來。”
“所以就不打不相識了?”
“沒有,我們的初遇并非是傳統神話裡的美好愛情故事。真實的情況是,我輸得很慘,差點把命都搭進去。”
“啊?”
“你說我是戰敗的奴隸,而你是我的主人。我被你囚在了山上,這根紅繩就代表你對我的占有。”
玄陸離黯然地笑了笑,眼神中難掩對過去的追憶。
“後來你說,隻要這根繩在,你我就生死與共、命理相通。不管我是轉世投胎,還是成了遊魂野鬼,終究都是你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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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她之前,玄陸離從未輸過。
自混沌創世以來,玄陸離為神域數次征戰,橫掃魔界千軍,未曾有過敗績。多麼兇險的陰溝她都闖過,卻不曾想會在人家的山頭上翻了船。
因此當她終于醒來,記起自己因何失去意識時,心中就隻剩下無處發洩的怒氣。相比于打架輸給對方,玄陸離更氣惱的是,自己竟然成了被囚禁的俘虜。
她被困在天池的正中央,身邊萦繞着層層水霧,身下硬邦邦的石台雖将她托于水上,但陰冷刺骨的水汽依然尋到縫就往她的骨頭縫裡鑽。
也不知是走火入魔,還是傷勢太重,她一時竟然動彈不得,隻能幹瞪着眼,什麼法術都施展不了。
天池外高聳的山峰直插雲霄,在池水上方圍成一圈,隻留出一小塊天空。
一想到這将是她日後俘虜生涯能看到的唯一風景,玄陸離就更氣了。
偏巧這時,将她困在此處的始作俑者,她目前的頭号仇家,魂斷山的主人,踏着風悠然地從山外飛了回來。
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但玄陸離目前能做的,也隻有憤恨地瞪着她,看她踏着池水滿面春風地蹦跶到自己身前。
“喲,恢複得挺快呀,都能睜開眼睛瞪人啦。”
她說這句話并沒有别的意思,隻是随口調侃而已,但傳到玄陸離耳中卻是實打實的嘲諷。
玄陸離此刻但凡有一根手指能動彈,也絕對會戳死她。
“你怎麼幹瞪眼呢?難道我失手把你打成啞巴了?”
嘴上說說氣人的話也就算了,她又特别不見外地直接上手,捏着玄陸離的下巴仔細檢查。
“放手!休要碰我!你……”
然而還沒等玄陸離将怒火宣洩幹淨,她虛弱的經脈就被動亂的氣息震裂,狼狽地嗆出一口鮮血來。
“你看看你,火氣這麼大幹嘛。”
這一番折騰,幾乎抽空了玄陸離全身的氣力。
她剛緩過來喘勻氣息,就挺着脖子不甘示弱回怼道:“天帝大可不必變着法子來折辱我!”
“喊什麼天帝,多見外呀!你喊我阿年就行。”
玄陸離冷哼一聲,倨傲地回道:“天帝即将我囚禁于此,還作何裝出一副親近姿态?”
“注意用詞,是奴隸。”小天帝壓根沒聽出她話裡的重點,一門心思地糾正道:“你在我的地盤打架打輸了,以後當然要聽我的了。記住,從今兒開始,你歸我所有了,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吧。”
“帝江!”
“突然喊人家大名幹嘛?兇巴巴的,一點都沒有當奴隸的自覺!”
玄陸離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住怒火,發狠地說道:“你如果要羞辱我,不如現在就将我殺了!”
小天帝見她一心求死,當即慌了起來,急着勸道:“喂!你怎麼說也是個活很久的老神仙了,怎麼一點都不懂事呢!你知不知道,神被殺也是會死的啊!”
玄陸離決絕地撇開頭,“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到這本就是來尋死的,死便罷了。”
“你之前半死不活,是我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我不會允許你輕易死掉!”
“我半死不活難道不是你打的嗎?”
“誰讓你亂闖我的地盤嘛!而且,明明是你先動的手呀!你怎麼蠻不講理呢!”
“哦,我就是不講道理。”
“你!”
玄陸離見她吃癟,終于覺得心裡稍微舒坦了一點。
“你要麼殺了我,要麼放了我?”
不要命的對手,向來是最難對付的。
玄陸離輕而易舉就将稚嫩的小天帝拿捏住了,心裡暗爽地看着她幹着急,甚至再聽她絮絮叨叨都覺得多了幾分意思。
“你為什麼要一心求死呢?”
“做神不開心可以跟我說啊?”
“被俘虜又沒什麼丢臉的!”
“在我這有吃有喝的不好嗎?”
“就沒見過哪個神仙像你這樣,脾氣又臭又硬,像塊大石頭!”
“我又沒限制你的自由,是你自己不能動呀!”
“再說了,你現在爬起來都費勁。就算我放你走,你走得掉嗎?”
玄陸離不露聲色地看着她,見時機成熟,終于開口提了自己的條件。
“讓我待在這可以,但首先……不要把我囚禁在這種鬼地方。”
不料小天帝聽到這話,立馬惱了起來。
“你禮貌一點可以嗎?這是我住的地方!”
玄陸離對此很是無語,反問道:“你就住在這塊破石頭上?”
“那是我的床!”
“誰會把床放在水池裡,請問呢?”
“嗷,那是我的洗澡水。”
“哪個正經神仙會在床邊倒滿洗澡水啊?”
“你沒聽說過水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