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睡得正香,突然被唐年一個電話薅起來。
她一邊強忍着困意罵罵咧咧,一邊以最快速度趕來收拾殘局。
看到橫七豎八的一地殘兵,她套防護服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啧啧啧!下手夠狠呀!“
元明清在庫房裡環視一圈,從角落的陰影裡找到了玄陸離。
她倚着牆壁靠在那裡,見有人看過來,強撐着站直了身子。她手裡還攥着棒球棍,用力過度的手臂繃起突兀的青筋。暗紅色的血迹從衣服裡滲出,側臉和脖頸上也迸濺了許多。額前的幾縷碎發随着她的動作掉落下來,落在她抿緊的唇旁邊。面色慘白的她,看起來比初見時虛弱多了。
元明清透過她疲憊的眼神隐約看到,她的靈魂與□□好似相互割裂,一個偏執又狠戾,一個卻早已破碎不堪。
而唐年并不在她身邊。
她在庫房另一頭的貨箱上,遠遠地盤腿坐着,手托着下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你傷着了嗎?”
“沒有,”唐年撐着貨箱跳下來,接過元明清遞來的手套,悶聲說道:“我趕來的時候已經不剩幾個了。”
“她幹的?”元明清努努下巴,示意她往玄陸離那邊看。
“她一個人單挑了一群壯漢?怪不得你之前攔着我,不讓我惹她,有兩下子嘛。”
唐年像是沒聽到她的調侃一樣,怏怏不樂地埋頭清理着現場。
元明清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又看了看另一邊默不作聲的玄陸離,心底八卦的小火苗一下子燃了起來。
她一邊将昏迷的人往推車上搬,一邊好奇地問唐年,“怎麼回事啊?”
“黃景祥設了陷阱騙我過來,想以玄陸離的性命逼我交出晶體。”
元明清正處理到半死不活的黃景祥,拖着推車來到貨車前,嫌棄地将人丢進貨箱。
“我不關心他,我是問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我們沒事。”
“少來,你當我看不出來呀!你隔那麼遠坐着,還一眼都不看人家,在鬧什麼别扭呢?”
唐年雙臂環抱在胸前,提起這事她就生氣。
“她發現黃景祥要搞事,就故意落單被他們抓到!”
“所以呢?”
“她一個人诶!”
“你都多大人了?人家不帶你一起玩,你就不樂意了?”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唐年越說越氣,借着和元明清吐槽的機會,一股腦地把自己的氣憤和擔憂傾訴出去。
“她以為自己不會死很牛嗎?萬一對方人手更多,她打不過呢!萬一有人比她還不要命呢?”
”唉,“元明清歎了一口氣,感慨道:“你們倆呀!”
為了守護姐妹難得初開的情窦,她甘願擔起王牌調解員的重任,轉頭看向玄陸離。
“那你呢?有什麼解釋嗎?”
“路上伏擊的人還沒露頭就送了命,跟蹤的這夥人也很不專業。黃景祥手下如果有厲害人物,早就派出來了。”
元明清點點頭,又扭過頭問唐年:“她說的也有道理,你覺得呢?”
“她那麼有把握,怎麼還搞了一身傷?”
“懂了,”元明清轉向玄陸離,說道:“給你翻譯一下,我的當事人在心疼你。”
“元明清!你别亂說!”
唐年才不會承認自己心疼她,賭氣道:“遇上這種事,要麼兩個人一起跑,要麼兩個人一起上,她把我丢下算什麼意思啊?”
“也是,畢竟要講義氣嘛。”元明清點點頭,又一擡手示意玄陸離,“輪到你了,說說你什麼意思吧。”
“我一個人就可以處理好。”
唐年聽到如此生分的話,心裡的火徹底被點燃了。
“玄陸離!你現在是要跟我劃清界限嗎!”
“你今天晚上挺開心的,我不希望你被黃景祥這種人打擾心情。”
“你是希望我永遠不知道這件事嗎?還是像個大傻子一樣,壓根察覺不到你失蹤?”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
元明清攔住情緒激動的唐年,像個大家長似的從中調和道:“不都是為了對方好嘛,你下回想關心人家就直接說呀。”
元明清又指了指玄陸離,批評道:“還有你,别什麼事都憋在心裡。”
唐年心裡還别扭着,不願意就這麼低頭。她偷瞄了玄陸離一眼,就馬上移開了視線。
而玄陸離一如既往地冷着張臉,元明清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好了,你們倆讓我少操點心吧。”
元明清搬完最後一個人,關上了貨車車廂的門。
“剩下的我來處理就可以了。”
“謝了。”
“跟我客氣什麼!”元明清脫下手套,不在意地擺擺手。
“對晶體有歹心的人,不隻有黃景祥一個,你們最好去避一下風頭。來的路上我聯系了宋夕,她答應為你們提供保護。在明天進行交易之前,你們可以待在千宋酒店裡。”
“她能有這麼好心?”唐年對宋夕的人品一向存疑,“你跟她交換什麼條件了?”
“我跟她好歹有點舊交情。就是說,一日情侶,還有百日恩呢。”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早八百年前就分手了。”
“我怎麼不知道?”
元明清甩甩頭發,無奈地說道:“拜托,我前任那麼多!進展快的三兩天就黃了,也沒機會挨個給你介紹呀!”
“不對呀,她也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
“哎呀,以後有時間我再慢慢給你說。”
元明清推着她往外走,順便招呼玄陸離跟上。
“好了好了,你倆快走吧,别在這裡添亂了。”
元明清開着貨車一溜煙兒就跑沒影了,留下唐年一個人尴尬地面對玄陸離。
她雙手插着口袋,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過去,小聲地念叨着,“傷得還有點嚴重。”
“嗯?”
“我說我的車。”
“哦。”
玄陸離看了一眼兩人中間撞掉漆的機車,落寞地垂下眼睛。
唐年又走近了幾步,踢着腳下的石頭,低頭醞釀了好一會兒,才别扭地開口問道:“都傷哪了?”
玄陸離搖了搖頭。
唐年見她對傷情閉口不談,也顧不上裝冷漠了,緊張地追問道:“你說話呀!很嚴重嗎?”
“說了怕你生氣。”
“哼,你還知道啊!”
唐年這人有兩個顯著的性格特征。其一是心大,遇到天大的麻煩都能樂呵呵得不當回事。
當初得知自己被懸賞時,她正蹲在路邊攤吃夜宵。饒是元明清接連打了幾個電話催她趕緊跑路,她還是在走之前不急不慢地吃完了盤子裡最後一根炒面。
而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正是她另一個特點。
她走到玄陸離面前,不客氣地掀起衣擺,檢查起傷勢來。确認血都止住了,她才終于放下心。
她瞪着大眼睛,看似兇巴巴地威脅道:“你下回再敢丢下我,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玄陸離沉默不語,即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算了!”
唐年知道自己拿她沒辦法,也不指望對方能聽自己的話。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根被打上死結的橡膠軟管。一團氣憋在死結的正中間,将橡膠都撐起了鼓包,卻還是撒出不去。
玄陸離見她要離開,忙拉住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你還生氣嗎?”
“不,剛剛氣過了。”
“對不起。”
唐年帶頭盔的手停在半空中,頓了一下才緩慢地搖搖頭,“這不怪你。”
“其實我自己都不明白,到底為什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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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年載着玄陸離來到千宋酒店。
中午遇見的那夥示威人群還沒散場,即使到了午夜依舊聲勢浩大地聚在酒店樓下。
唐年略過群情激憤的人群,徑直将機車開了過去,高調地停在酒店門前最顯眼的位置,絲毫沒避諱藏在人群裡的眼線。
門童見狀,快步上前為其推開酒店的大門。唐年笑着朝他輕點下颌示意,闊步走進酒店大廳。
酒店經理第一時間就識出了她的身份,熱切地走過去同她打招呼。不隻因為安全區到處貼着她的懸賞令,更是她耀眼的容顔本就不可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