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待客區散座着的賓客們顯然也注意到了唐年。那些人隻略掃一眼就被她吸引住,恨不得将目光粘在她身上一寸寸摸索。安全區的人們向來坦誠,從不掩飾内心的欲望。
唐年旁若無人地走過去,好像早就習慣這種備受關注的出場方式。
濃密如浪的黑色長發垂落在她頸際,松垮的外套也難以掩住她的窈窕身材,而她周身充滿着的熱烈氣息更容易使人心神浮躁。
她的臉美豔張揚,卻又帶着與生俱來的明媚與純真,使她可以少費些心思就能得到人們的親近和喜愛。
“唐小姐,房間已經為您安排好了。”
唐年雖然不認識這個經理,但還是自來熟地朝他笑了笑,像老朋友寒暄似的打着招呼。
“宋夕在嗎?”
“不巧,老闆她今天不在。”
“那你幫我告訴她,明天準時來,别又遲到了。”
“好的,一定為您轉達。”
“對了,這有清創止痛的藥嗎?”
“您放心,在老闆這裡,您想要的東西應有盡有。”
“那拿些藥,再拿些吃的。”
“沒問題,”經理點頭應下,伸手邀請道:“您先上樓休息,稍後為您送達。”
經理正準備将人送到電梯邊,注意到後面尾随着另一人,忽然臉色一變。
“這位也跟您一起嗎?”
“宋夕不知道我帶了個人回來嗎?”
經理又調整到完美的職業微笑,解釋道:“老闆聽元小姐說了,但她沒相信。”
唐年挑了下眉,玩味地看向他,問:“怎麼,她可以夜夜風流,我就不能有绯聞女友嗎?”
“沒有沒有,”經理面帶笑容欠了欠身,說道:“老闆如果知道這件喜事,也一定會恭喜您的。”
“這樣哦,那希望她能誠心吧。”
說話間,右手邊的電梯抵達一樓,“叮”的一聲打開了門。
玄陸離見唐年擡腿就要進去,一把将她拉住。
“先不急。”
她瞥向一旁的經理,冷冷說道:“你先上。”
經理突然被叫到,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你安全了,我們再上。”
經理緊張地吞咽着口水,勉強地笑了笑。
“您多慮了,無論外面多亂,老闆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
玄陸離不管這些,隻緊盯着他,催促道:“既然安全,那你就上啊。”
經理心虛地張張嘴,遲遲沒有邁出腳步。
與此同時,另一部電梯也到了一樓。
玄陸離拉着唐年,徑直上了對面的電梯。
電梯門緩慢地向中間合攏,玄陸離透過縫隙,陰沉沉地凝視着經理。
“玄陸離。”
聽到唐年的呼喚,玄陸離斂起殺意,轉過頭溫和地回應道:“怎麼了?”
“你怎麼看出來那部電梯有問題的?”
玄陸離謹慎地掃視一周,确認電梯轎廂裡沒有竊聽設備,才解釋道:“電梯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我是看他有問題随便詐一詐。”
“這也行?”唐年拍拍她的肩膀,滿意地贊許道:“可以呀!有你在旁邊,我放心多了。”
“我認為你有必要提防一下宋夕。”
“電梯的事不是宋夕的手筆。她雖然不算個好人,但答應的事一定會履行。”
“宋夕答應了,不代表下面的人會安分。”
唐年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在理。
“那我讓宋夕處理一下?”
“我的建議是,交給我來處理。”
-
宋夕同元明清的交情屬實不錯,大方地拿出酒店頂層最好的房間招待她們。
這是一間按照古典風格裝飾的套房,内飾奢華,配套齊全,幾乎無可挑剔。
剛打過蠟油的橡木地闆亮得發光,鋪在地闆上的長毛地毯柔軟舒适。牆壁上挂着一個鍍鉻鏡框,裡面裝裱了一張巨幅油畫,描繪着創世紀中諾亞方舟的故事。
玄陸離看着畫中的方舟,想起自己曾經見過的希望之船。
她看過人類在末日前奮力出逃,又看過人類在災難中慘遭滅絕。每一次她都在,每一次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人類的苦難來自于對曆史的重蹈覆轍,而遺憾的是他們始終沒學會吸取教訓。
“難怪宋夕成天待在酒店裡,她确實很會享受嘛。”唐年晃悠到陽台,意外發現外面還有個懸空泳池。
安全區雖然全面停水,卻不包括宋夕自己的地盤,這裡的泳池依然在不間斷地循環供水。
唐年從陽台回來,見玄陸離站在畫前,便也湊到了過去,學着她的樣子認真端詳起來。
“諾亞方舟真的能帶來希望嗎?”
“不見得,很多時候人類該滅絕還是會滅絕。”
說話間,房間的門鈴被按響。
玄陸離攔住唐年,獨自走到門邊,謹慎地打開一條門縫。
“什麼事?”
“我來給唐小姐送東西。”
唐年聽這人的聲音耳熟,示意玄陸離将門打開。
“怎麼是你?”
唐年認出這是宋夕的手下,和她也算半個熟人。
“老闆安排我們來保證你的安全。”來人将一個紙包裹遞過來,“這是你要的東西。”
唐年接過東西,随口問道:“那個經理呢?”
“他以後都不在。”
“出什麼事了?”
“抱歉,我無權告知。”
“行吧。”唐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們的人就在外面,有情況随時說。”
“好的,謝了。”
唐年面帶微笑地關上門,一轉身就變了臉。
“電梯的事宋夕知道了,特意派了人過來保護。”
她頓了頓,更正道:“或者說,是監視。”
玄陸離聽罷,不悅地皺起眉,用手在頸間做了個手勢,詢問道:“要嗎?”
“暫時不用,至少現在我們會很安全。”
唐年從紙袋下面翻出止痛藥,丢給玄陸離。
玄陸離攥着藥瓶,眼巴巴地望着唐年。
“這次還有糖嗎?”
唐年沒想到她還惦記着小熊軟糖,一邊嘴上說着她幼稚,一邊将糖遞給了她。
看着她的臉,唐年忽然又想到什麼,到浴室拿了條濕毛巾。
“過來。”
玄陸離剛一過去,就被唐年按在了沙發上。
“别誤會,我隻是看不慣漂亮臉蛋被弄髒。”
她托起玄陸離的下巴,用濕毛巾一點點擦去臉上的血迹。
如此近距離望向她的眉眼,玄陸離心裡癢癢的,像被羽毛撩撥着側腰,像蒲公英散開前的那一秒。
她其實很怕痛,才會那麼依賴止痛藥物。
然而,她又是個極能忍耐的人。
斷骨刺穿皮肉的痛她能忍,被高壓電擊燒灼的痛她能忍,神經日夜被壓迫的痛她能忍……連在時間長河裡孤苦等待的痛,她也忍過來了。
眼下心底的這份悸動,玄陸離理應也是能忍下去的。
但時刻保持清醒和克制,真的很難。
無論和唐年重新認識多少次,無論陪她度過多少輪回,玄陸離還是會因她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而失神動情。
她在心底對着唐年,同時也是對着自己,無聲地乞求着:
不要再靠近了,我真的會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