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一整晚都沒和沈雲說話。
他縮在床角,抱着膝蓋,手指不停地撥弄着太陽項鍊的吊墜。窗外雨聲淅瀝,偶爾有閃電劃過,照亮他泛紅的眼眶。沈雲站在門口,手裡端着熱牛奶,指節輕輕敲了敲房門。
"……不喝。"沈川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
沈雲歎了口氣,推門走進去,把牛奶放在床頭櫃上。牛奶表面結了一層薄薄的膜,熱氣在冷空氣裡緩緩消散。
"阿川。"他低聲叫弟弟的名字,伸手想掀開被子。
"别碰我!"沈川猛地往後縮,像隻炸毛的貓,太陽項鍊在昏暗的房間裡閃着微弱的光,"你不是要去陪她畫畫嗎,去啊!"
沈雲的手指僵在半空。他盯着弟弟倔強的側臉,突然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緊。
"我沒有要去。"他輕聲說。
"騙人!"沈川猛地擡頭,眼睛濕漉漉的,"你明明答應她了!你明明……"他的聲音哽住了,像是再也說不下去,隻能攥緊拳頭砸在床墊上,"你明明說過……最讨厭别人碰你的畫……"
沈雲怔住了。
他确實說過這句話——在很久以前,因為這會怕是太煩躁 ,沈川第一次翻他的素描本時,他曾經不耐煩地推開弟弟的手,說:"别亂碰,我最讨厭别人碰我的畫。" 但那時說完這句話,他也後悔了。
那時候沈川才5歲,被他兇得愣在原地,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卻不敢哭出聲。
而現在,沈川記得。
記得比誰都清楚。
沈雲的喉嚨發緊,他慢慢在床邊坐下,伸手揉了揉弟弟亂糟糟的頭發。沈川沒躲,但也沒看他,隻是死死咬着下唇,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咽回去。
"……那不一樣。"沈雲低聲說。
"哪裡不一樣?"沈川的聲音帶着哭腔,"因為她比我畫得好?因為她送你顔料?還是因為……"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很小,"因為她喜歡你?"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隻剩下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
沈川終于擡起頭,眼眶通紅,睫毛上還挂着沒掉下來的淚珠。他盯着沈雲,像是想從哥哥的表情裡找到答案。
"……你真的喜歡她嗎?"
沈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沈川才八歲,不應該和他講這些,他也想告訴他,他們隻是朋友關系。
第二天早上,沈川不見了。
沈雲醒來時,弟弟的床上空空蕩蕩,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太陽項鍊被摘下來,放在枕頭上,旁邊壓着一張字迹潦草的紙條:
「我去學校了」
沈雲盯着那張紙條看了很久,直到指尖微微發涼。他慢慢把項鍊握進掌心,金屬吊墜硌得皮膚生疼。
教室裡,林心的座位空着。
沈雲站在走廊上,透過窗戶看着空蕩蕩的課桌,心裡莫名有些不安。他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給林心發了條消息:
「你今天沒來學校?」
消息顯示已讀,但對方沒有回複。
直到下午,沈雲才從同學口中聽說——林心請假了,據說是因為昨晚淋雨發燒。
"她家好像住城西那邊?"同學随口說,"聽說她媽媽是醫生,平時挺忙的,她一個人住。"
沈雲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
昨晚……下雨了。
而林心的傘,還放在教室後面的櫃子裡。
他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站起身,抓起書包沖出了教室。
沈雲站在校門口,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滴落,打濕了校服領口。他盯着手機屏幕,林心的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已讀」狀态,而沈川的電話打了三次,全是忙音。
城西的公交站牌在雨幕中模糊不清。沈雲攥緊書包帶,指尖發冷。
林心的公寓在城西的老舊小區,樓道裡的感應燈時明時暗。沈雲站在402門前,猶豫了一下,輕輕敲門。
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