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禮躺在沒有溫度的地面上。
恢複意識的時候,過量的記憶情報被塞入大腦。太陽穴抽痛。胃部翻攪。一個接着一個的畫面争先恐後的湧出來。陌生的聲音與情感混在一塊,反射性的咬緊牙關。
平複呼吸後,绮禮才從白色的地面坐起來。
然後他注意到,自己正處于一個純白無暇、遼闊無邊的空間。就像──
“就像大神的空間,對嗎。”
矮小而綁着雙馬尾的‘遠坂凜’不知何時憑空出現在绮禮身後。
“言峰绮禮。你方才看見的,是屬于衛宮切嗣的記憶。”
“主神?”绮禮咽下胃部湧上的惡心,清楚的意識到眼前的女孩不是遠坂凜,“你做什麼。”
“不喜歡遠坂凜的外貌?”主神眨眨眼睛,“那麼,你父親的如何?”
主神的型态從遠坂凜變成了言峰璃正。
绮禮瞪着那雙眼角布滿了皺紋的眼睛,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言峰璃正的也不行嗎?”垂垂老矣的長者微笑,眨眼間又變成切嗣的樣子,“那好,我使用衛宮切嗣的人格與你交談吧。”
“你,”绮禮咬牙切齒的松開了握住左頸的右手。他想不起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死死握住那一道疤痕的,“你在愚弄我?”
“我為何要愚弄你?”主神笑着搖頭,“衛宮切嗣的願望不會因此實現。”
“你──”
“無論如何,”主神說,“衛宮切嗣的行為很快就會踏過邊界。這,将是我們這一場談話的重心。”
主神的言詞太過跳躍。绮禮難以理解。
縱使被植入的記憶使绮禮知道了昏迷期間發生的一切:切嗣在未遠川河畔擊殺lancer、在avenger的協助下打退saber主從,随後,引發了大地震。半個冬木市被毀……。
──然而,切嗣是否真的隻剩下一個月可以活?
“否定的。型月世界中存在魔術。魔術近乎無所不能。”
主神仿佛聽見了绮禮的思緒,“衛宮切嗣能夠計算機率,可衛宮切嗣的計算中,無法包含衛宮切嗣不知曉的東西。”
绮禮眯起眼睛,“什麼意思?”
“言峰绮禮,你的魔術回路已經與過去的截然不同了。僅僅在你的治療下,衛宮切嗣也能活的比一個月更長。”
──事情有這麼簡單?
“否定的。的确沒有這麼簡單。”主神解釋,“你們所位于的世界中,存在着太多通過犧牲他人來延長壽命的魔術。衛宮切嗣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不等于他想要死。遲早,衛宮切嗣為了活下去,會殺死無辜的人──”
绮禮一個箭步掐住主神的脖子,阻斷了這一句話。
“切嗣不會做這種事。”
“我、咳咳!”主神突然使用了切嗣的人格開始掙紮,“我不能呼吸了!绮禮──”
绮禮像被這一句話燙到,放開手。
“怎麼?”主神被松開脖子,神态淡然,“為何放手?我等無須氧氣,不過我對于你的舉動将帶給你何種程度的心理創傷有所預期。”
绮禮強忍住後退的想法。
“你不了解切嗣。”他厭惡的說。再也無法看着對方,“你不懂──”
“你像個小孩子。”主神打斷他,意有所指,“不是說年齡或行為。但假設衛宮切嗣是一個大人,你,言峰绮禮就像一個小孩子。”
“閉嘴!”
“你是個小孩子。”主神的語氣表明他會說到绮禮理解為止,“娜塔利亞-卡明斯基、久宇舞彌也是個小孩子。你們所認知的世界,是小孩子手裡的玩具。成年人會在小孩子面前充滿感情的跟玩具說話,是因為小孩子認為玩具是活的。”
绮禮幾乎要被主神的執着給激怒。
但兩秒鐘後,他理解了主神話中的寓意,脊背發冷。
“你明白了?”
主神用切嗣的外表擡高下巴,“衛宮切嗣會根據一個人是否礙事來判斷對方是虛構人物還是真實的人類。同樣的,衛宮切嗣也會根據身邊的‘人’的重要程度不同而表現出不同的認知能力──再也沒有比這更便利的了,不是嗎。”
“……不。”绮禮不願意理解這句話的真意。他生硬說,“切嗣沒有殺死冬木市的任何人。”
其他的Master與Servant受傷、是聖杯戰争的禮尚往來。
“你是否想過,”主神空洞的笑,“衛宮切嗣沒有殺人,是因為他沒有忘記你的存在?他知道你醒來後會詢問冬木市的狀況……,不得不承認的是,人類在不友善的環境下,自我防衛的心理機制的演化方式,連我等也難以預料。”
“你們到底──”
“衛宮切嗣的狀況,非我等刻意培養。”主神垂下眼,才開口輕笑道,“隻不過,為了确保通關失敗,我等于通關規則中附加了相互矛盾且極為嚴苛的限制條件。”
──嚴苛的限制條件,目的是造成神智正常的人類心智失常、心智失常的人類自我毀滅。
“你們以人類的痛苦為樂?”
绮禮神色空洞的喃喃,“觀察比你們低等的生命為了實現願望而掙紮,是你們的娛樂?”
“否定的。”主神不留餘地的說,“我等不具備感情。為了與爾等交流,我等必須借用同樣處于三次元的生物的人格資訊。”
“那為什麼?”绮禮握緊了拳頭直到手心泛白,“切嗣一開始就沒有想傷害任何人──”
那場對話發生在一個陽光通過了樹葉的細縫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