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裝置的通話結束，遠坂宅外圍的鐵栅欄敞開了。

英靈衛宮磨牙。

糾結一陣，選擇按兵不動。目送言峰绮禮消失在遠坂宅西式的大門後面。

反正、即使出現萬一的狀況，比如萬一這個世界的遠坂凜其實是連續殺人狂？這樣也沒關系，言峰绮禮左手臂上銘刻着19枚令咒，足以自保。

那是第四次聖杯戰争落幕當天，他們返回冬木市民會館，從言峰神父屍首上轉讓來的。

令咒、是魔力的結晶塊。使用得當，光是1枚令咒也足以扭轉戰局。

言峰绮禮此刻有整整19枚。

──大量令咒在手，也不是會主動挑釁滋事的性格。

英靈衛宮不擔心‘言峰绮禮’會在遠坂宅中遭遇危及生死的局面。

剛剛用心靈感應跟Master報備這個狀況。切嗣先是沈默一瞬，也開口要他放心了：

“我還想天色這麼暗了，你們怎麼還沒回來……原來是這樣。嘛、avenger，就讓他去吧！绮禮一定是思考過了才行動的。不會有問題。绮禮超級優秀的！哈哈！”

──你心這麼大也是一件好事。

總而言之，撇開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談。隻談個人感受。英靈衛宮也慶幸這個世界的遠坂凜，有機會在聖杯戰争開打前，得知聖杯的魔力早已經遭受污染的真相。

“現在不是能放心的時候啊，衛宮君（Emiya-kun），你的禦主，狀況不太妙啊？”

四下無人的地方，憑空冒出女性的聲音。

英靈衛宮後退一大步，劍直指來人。

“呀、抱歉，吓唬你并非我的本意。”

成年版本的‘遠坂凜’直立于建築物陰影底下。她朝他優雅地欠身，“我不是魔術制造出來的幻影，但我也不是個活生生的人類就是了。”

看上去大約三十歲左右。

脖子上環繞淺棕色的寶石項鍊。樸素的淺色長裙襯着背後烏黑亮麗的秀發。

‘遠坂凜’粲然一笑：

“衛宮君，我是主神。是披戴你記憶中遠坂凜人格資訊的主神。”

“話說回來，那把弓，不放下嗎？你對我不具威脅性。不放下弓也隻會浪費力氣。”

英靈衛宮緘默。長弓垂落，很快幻化為粒子金光。

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仿佛被人用力揍了好幾拳。這感受，究竟源自于主神無論做什麼他都無法反抗的自覺？還是因為被迫意識到：原來即使經過無盡的時間、我也還記得她站在絞刑架前廣場上的模樣？

“回到關鍵的話題。”

身穿長裙的‘遠坂凜’拍拍手心，無視紅衣英靈複雜的心緒：

“衛宮君，你此刻正在參與的、不是一場普通的聖杯戰争……不好好陪在禦主身邊，可是不行的哦？比如剛才、心靈感應之前，你禦主可是進行了一次記憶的自我校正。”

“──就是因為沒有陪在他身邊，才會這點小事也發現不了。”

女魔術師水藍色的雙眸，望向紅衣英靈深褐色的眼瞳：

“不用這麼緊張……這樣吧，衛宮君可以選擇聆聽我接下來的話，或選不聽。”

她補充：“聽與不聽，不會影響衛宮君能夠做到的事情。唯一的區别，是你是否要抱持一無所知的狀态，迎來故事的終結？”

英靈衛宮警戒地看着她：“……我選擇聆聽。”片刻後他說，“不過、妳能換個外表嗎。”

“居然提出了要求。”黑色長發的女人一愣，眨眨眼睛，閉上雙眸後笑道：

“衛宮君，有老愛為了别人犧牲自己的毛病……但至少、現在對自己誠實了一點點嗎？這麼多年下來，不隻是外表成長了嘛。

再度掀啟眼簾時，主神身高矮了一截。

她化身為意志堅定的金發王者-阿爾托莉亞-潘德拉貢。

“……前因後果很簡單，”她說道：“衛宮切嗣人類的部分搖搖欲墜了。”

“五分鐘前，衛宮切嗣的記憶又被修正過一次。雖然隻是坐在商店街的一家甜品店内，可這個世界、放眼望去的景象，使他聯想起自己的家鄉太多。”

“這觸及了他所攜帶的‘力量’的防衛機制。”

“因為不打算任其發酵，衛宮切嗣的‘力量’繞過宿主的意志，修正了宿主的認知。宿主的心靈獲得了平靜。暴走的時間點暫時被延後了。不過這也隻是‘暫時延後’呢。”

她話鋒轉道：“過去兩個星期以來，衛宮切嗣的力量屢次修改宿主的記憶。”

“越被在乎的人，越不容易發現其中的矛盾……這是那股力量運作的基本規則。”

“雖然盡可能想拖延宿主的理智崩潰的時間點，但從概率而論，衛宮切嗣、參與了第五次聖杯戰争，他沒辦法維持人類的心超過10個地球日了。”

“持有權柄者無法控制權柄，力量會輻射擴散。”

“無數宇宙，會因其暴走而付之一炬。”

“從人類的尺度而言，衛宮切嗣的失控，絕不是一兩個平行世界被摧毀那種程度的小打小鬧。一旦失控開始，恐怕會一直持續到他人類的部分全部耗盡才會停下來。”

“所以呢？”英靈衛宮死死瞪着對方，“妳在警告我嗎？”

“否定的。”

主神莊重地笑。眼底沒有笑意。

“你選擇聆聽，我叙述事實。士郎（Shirou）無法理解這麼簡單的狀況嗎？”

套用‘阿爾托莉亞’人格的主神在屋檐邊緣站定。

“當然，我在這裡叙述事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畢竟士郎是衛宮切嗣的仆人。”

她往腳下的街景望去，像隻俯瞰領地的鷹。

“即使不談主人與仆人的身份……衛宮切嗣也很關心士郎。”少女說道。

英靈衛宮皺眉。

“啊，是的，士郎，衛宮切嗣關心你。”

主神肯定地重複：“你的Master很關心你。”

“衛宮切嗣重視你的想法。不是因為你是他的仆人，是因為你對他足夠重要。雖然你還沒有重要到不可取代的地步……”

“衛宮切嗣心中，不可取代的存在有三：娜塔利亞-卡明斯基、久宇舞彌，以及，言峰绮禮。”

主神斂斂眼睛。

“可惜前兩者此時并不在這裡。而言峰绮禮不是一個适合聆聽事實的對象。”

“13個地球日前，衛宮切嗣的‘力量’首次繞過宿主的意志。他不具備影響他人記憶的能力，可他有辦法影響自己的記憶。衛宮切嗣隻是想不起來這件事了。他的力量讓他忘記的。”

紅衣英靈有種預感，眼前主神所述說的，一字一句都很重要。

“13個地球日以來，力量持續運轉。”

主神說：“如今衛宮切嗣不記得自己威脅過遠坂時臣、也不記得他虐待過另一個衛宮切嗣。”

“平心而論，這兩件事情，士郎你都沒能親眼目睹，是因為你的Master在乎你。然而這種程度的在乎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