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很久。
殘磚爛瓦中,一朵暗紅的花突兀地立在廢墟上。
此刻的幽都。
忘川河畔,千萬朵同樣血色一般赤紅的花,在微風中搖曳晃動。
而河中,也有千萬隻厲鬼叫嚣着饑餓。
原本以為自己趁機逃到鬼界,便萬事大吉的幾個邪修,現在被扔在地上,四肢早已被扯斷,看起來像是蠕動的蛆蟲。
他們還在求饒。
可得不到寬恕。
七月半,鬼界開。多少遊魂返還人間,去看一眼親朋故友。而這些渣滓趁此機會偷渡幽冥鬼界,妄圖逃脫藏匿?
今日鬼王遊行,儀仗隊伍一路延長到三途川,氣勢浩大,整一片的彼岸花都在奮力盛開,忘川裡的惡魂也不敢造次,直到,那幾個邪修被扔到他們面前。
活生生的血肉,餓鬼們都在蠢蠢欲動。
層層帳後,低沉冷漠的聲音傳來,下達了對他們的判決,“擅闖幽都者,魂滅。”
輕紗飄過,步攆裡的男人露出一截下巴,看起來蒼白陰郁,他都懶得擡眼,隻用手撐着腮,思考兩秒。
“扔進忘川,喂魚。”
手下的鬼将聽令,便利落将幾個邪修扔進餓鬼池子裡。慘叫聲不絕于耳,漸漸快要停息。
突然,紗帳裡使出一道靈力,将已經被吃的隻剩半邊的邪修又拖了出來。
血淋淋一團攤在岸邊。
步攆裡的男人終于從紗帳裡露面,那是一張極其豔麗妖冶的臉,高挺的鼻梁,多情的桃花眼,比起普通人略深的眼窩,還有修羅族特有的黃金瞳,都恰到好處地展現在極其白皙的美人面上。
連他那左眼上的疤痕,看上去都和整體融在一起,再平添些許僞裝的脆弱感。
和幽冥彼岸很像,一眼就讓人認定是美豔又危險的東西。
鬼王擡手,施法從血團裡挑出一柄匕首,他将其捧在面前,用鼻尖靠近,不斷低頭,連那頭如同綢緞般的黑發,都垂下幾縷落在肩頭。
他輕嗅到那股熟悉的、令他眷戀的氣味,瞬間,黃金瞳瞳孔緊縮,連絲綢般的發絲尖兒微微發顫。
然後又湊近,像是再次确認般,沉溺與此。
倏地,陰郁瑰麗的青年修羅擡頭,将那團血糊糊的肉塊也拎到面前,一雙黃金瞳裡滿是複雜的情緒,殺意、氣憤、祈求與希冀,
“告訴孤,這刀上的血怎麼來的?”
邪修隻剩下半張完好的嘴,喉嚨也被餓鬼撕扯破壞,根本發出不了聲音,隻有那股來源于上位者的靈力保住的性命。每條斷裂的經脈都被迫沖進強勁靈力,往殘肢斷臂裡充實,又向四周漏出去。
簡直生不如死。
“啊啊啊……”
他嘶啞着剛剛修複的嗓子,無盡的痛楚襲來。
用一顆渾濁的眼球望向那柄匕首,是……從傳送陣撿到的,之前用來做了什麼?
人牲。
用來劃開了人牲的血肉。
……
“!”
手臂上的傷口突然幻痛。
甯悅隻當是風吹刺激的,捂住繃帶試圖安撫傷口情緒。
“甯姑娘,是傷口還痛嗎?”
謝纾話音剛落,便又運起靈力覆蓋住少女的手,溫和的靈力一瞬間驅散了不适感。他的招法一擊斃命、幹脆利落和謝聽寒如出一轍。但私底下,對待同門或是普通人又和他本來的性格一般,溫朗如月。
少女眉頭微蹙,對着謝纾開口,“不疼了。”
“謝仙長,你可以叫我甯百萬。”
甯悅摸了摸良心,想起少年芥子袋裡那本通緝令,百萬靈石懸賞。她得時刻警醒自己,早日做完任務,早日回歸現實。
謝纾一愣,沒想到她在回答這個問題,可對上少女一臉笑意,他也不由得微笑起來,
“嗯,百萬姑娘。”
“謝仙長,我們交換了名字,以後就是朋友了。”
……
兩個時辰後。
一葉飛舟悄然落入栖楓渡。
四周的大型仙舟停泊已久,各宗門都派來了弟子舉着照明石接應。
甯悅跟着謝纾幾人做好了相關筆錄,之後便登上了靈虛宗的飛舟,她被安排在樓梯拐角處的房間,夜景一絕。
“仙舟兩刻鐘後便走,甯姑娘與陸師妹多多休息。”謝纾将人送到房間,便被其他弟子請走,言語間又是什麼宗門雜事要處理。
這沒完沒了加班的忙樣子,看的甯悅害怕。
“師兄……少宗主一向如此忙碌。特别是現在宗主還在閉關,長老們又有心栽培鍛煉師兄,所以……”
“所以他現在忙的像個陀螺似的。”甯悅把陸晚晚沒說完的下半句補充上了。
“當少宗主都挺難啊。”
她感慨。
以前謝聽寒也這樣,除了練劍修行就是宗門各種事物,完全一個事業型直男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