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澗。
原本沉在水底,陷入幻夢的少年猛然睜眼。
漆黑退去,墨辭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直至又一次變回原本的藍。
他拖着身體,從池子底下爬上來,微微卷曲的長發濕漉漉貼在後背的傷口處,不少水珠從發梢下落,順着他清俊的容顔一路滑到下巴。
淌過喉結,又滴落在胸膛。
起先的魚尾也在上岸的那一刻變回修長的雙腿,身上的鱗片,又或是額頭上的角,都隐藏了回去。
好像他隻是掉落水中,其餘都沒有發生過。還是北海王庭桀骜不馴,萬千寵愛的小公子。
一點都不落魄。
臉上火辣辣的感覺傳來,墨辭拂過左臉,又有些茫然。
他被矮瓜一腳踢下了水?
然後,然後如何?
他明明提醒過她,這個膽大包天的矮瓜。竟然真敢把他扔下去……然後又丢下他自己走了?
果然,被那個樣子吓跑了。
墨辭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膽大包天……也不過如此。随即又垂下眼簾,神情落寞,僅僅一瞬便再難捕捉。
二次确認身體已經恢複正常,“那種情況”不會在出現之後,少年便向着外面走去。
水牢。
幾個看守弟子正在談話。
“這位小公子已經找不人兩個時辰了!”守衛一臉焦急,要是再找不着,他們可怎麼交代?
“……按照慣例,我們本該第一時間上報……”另一個守衛同樣憂心忡忡,他們收過北海王庭的好處。
兩人交換眼神,同時唉聲歎氣。
早知道不貪圖那幾顆仙丹靈石,好過現在這般難辦。
砰地一聲。
水牢監房的門被踢開了。
渾身是水的蒼白少年拖着腳步,步步上前。
開門,上鎖,進水牢。
動作一氣呵成,十分熟練。
剛剛還愁眉苦臉的兩個守衛,此刻目瞪口呆,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們擦了擦眼睛,再次确認,并非幻想。
北海王庭的這尊“小神仙”是自己跑回來的,還乖乖把自己鎖起來,現下已在水牢裡安靜呆着了,渾然不似之前在戒律堂那般放肆無禮。
守衛的弟子面面相觑,按捺不住好奇,其中一個正打算上前詢問墨辭無故失蹤的緣由,可還沒開口便被對方一個眼刀逼退。
“看什麼看!再看小爺剜掉你的眼!”墨辭沒好氣的嗆聲。
得,還是那幅小霸王的樣子。
那弟子收了詢問的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回來了,不如當無事發生。隻檢查幾遍水牢的鎖,還有囚住少年四肢的鐵鍊,便繼續巡視其他牢房。
靜悄悄的水牢内,隻剩下少年一人。
後背的傷口又開裂了,在水中渡過“特殊時期”的鲛人,僅僅好過了片刻。不至于在大庭廣衆之下丢人現眼,顯出真身供人嘲笑,但受罰的傷依舊存在。
他還處于虛弱狀态。
鞭傷的邊緣被汗水和濕掉的衣物捂得發白卷邊,漏出内部鮮紅的新肉,與衣物粘連一片,他稍稍動作便刺痛傳遍整個背部。額角的汗珠沾上了少年的發,散亂地貼在他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墨辭的耳邊又出現了那道聲音,就像是從無比遙遠、陌生卻熟悉的地方穿過來,不斷提醒他,
“去找她……”
“把她帶回來……”
少年蒼白毫無血色的唇嗫嚅着,精緻好看的眉緊皺,在夢裡也疑惑又迷茫,
“找誰?”
“帶去哪裡……”
……
這邊,甯悅蹲守在牆外,正考慮如何在不破壞結界的情況下,偷偷溜進去。
是的,結界。
謝聽寒喪心病狂地在祖宅下不知道多少重結界。
望仙谷那邊的續夢,甯悅了解過,是因為那種花就喜歡自然環境,若是被結界“拘禁”,反而長不好。
謝氏祖宅就不一樣了,内部多半是些假山木石,雕欄玉砌,都是死物……用結界封鎖,正好防賊。
防着她這種“偷花賊”?
甯悅發出抗議!
她才不是賊。這次探訪“宗主夫人故居”,主要目的還是在【續夢花】上。上次提交給系統的續夢,材料對了,但是執念不夠,那仔細想想便是另一種可能。
甯悅下線前送出去的好感禮物,她簽到三十天全勤才兌換的盆栽小白花。隻是當時沒有好好看說明書和背景介紹,加上時間久遠……她也不能确定,小白花是不是也是【續夢】的某一品種。
所以先找了好下手的望仙谷試試水。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系統白送的那盆小白花了。
畢竟,那可是“亡妻”留給謝聽寒的。有什麼東西比妻子的遺物更能讓人執念的呢?
可望着層層結界,甯悅眼前一黑。前夫家進不去啊。
下一秒,系統界面毫無防備的彈了出來。
又是倒計時,提醒甯悅餘下的時間不多了。
但她轉念一想,雖然她菜,但是系統道具還能用,想起之前【改頭換面丹】的效用,堂堂靈虛宗主都沒發現玩家的僞裝……
那這次任務,幹脆也依靠系統的道具比較保險。
玩家為自己的機智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