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眼下這種僵局，結果顯然易見。就算是在Gin的槍口下，方嫣凝還是走了個奇怪的弧線，特地拖延了一兩秒自己接觸車門的時刻。
怎麼不喊她直接去死啊？
對于金發男子來說，少女不爽的關上了副駕駛車門，轉而打開後門的舉動實在令人發笑。别以為他沒看見她還在顫抖。然而方嫣凝深深吸了口氣，嘗試了兩次才拉開車門。至于旁邊叼煙點火的Gin和一句“有趣”的評價，早已不再她思考的範圍之内。
如果說命運是個淘氣的孩子，在你進退兩難的時候，總會給你兩條可供選擇的道路。那麼區别隻是未知的前方，或許都通往地獄的深處。
結局永遠無法避免。
誰都知道離司機最遠的位置在哪裡，但是方嫣凝也知道那個位置，是很久之前自己最為習慣的選擇。她到底該不該慶幸這輛車至少不是隻有兩個座位的？
“中野區東中野三丁目。”
“您查的真清楚。”
“弱小的麻雀也想和鷹一較高下？”
“随便了。”
窗外光線暗淡下的道路，全然都是車燈在移動，或許還未認出車輛本身，就已經被遠光燈刺人的光線刺傷了眼睛。盡管如此，方嫣凝還是不願意閉上眼睛，那些幻覺從未答應消失。她左手抓緊了右臂，隻得祈禱路程趕緊結束。
“方小姐有些着急？”
诶？
輪胎打轉的摩擦，身體向後的慣性，車輛的突然加速打破了所有的平衡。方嫣凝連尖叫都無法反應，隻是瞟見那位叼煙金發司機，毫不在意的戲谑笑容。少女迅速的轉頭再次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讓她不可能再保持鎮定。
本想張嘴反駁對方瘋狂快車的舉動，隻是文字卡在嗓子裡無法發聲。就算在晚上車輛依舊彙成車流，如果眼前的紅燈早就成了擺設，突然闖進十字路口中心的保時捷，絕對會吓到正常行駛的車輛。
對方司機刹車的反應靈敏，總會在車禍發生之前，伴着内心的咒罵而停下車輛。少女親眼目睹了一輛轎車停在靠近車門的位置，心髒停止的間隔都夠她數到五。
須臾之間
近在咫尺。
她感到腦内一陣刺痛。
而自然少女不會發現，Gin在操縱車輛的同時，還通過後視鏡偶爾觀察她的舉動。
之後的喇叭聲、喧嚣聲，方嫣凝再也無法回憶出點滴細節。當保時捷終于停止瘋狂舉動。自家的地址好像剛閃過眼簾。她的大腦依舊一片空白，幾乎是憑借生存本能打開車門，盡早逃離這噩夢。
方嫣凝的眼裡隻有自己印在地面的影子，直到又一關門的聲音，又一影子擋在了她的面前。少女無處宣洩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
“……滾。”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從我的視線裡滾出去！”
她甩開了那個男人的手。
慣性讓方嫣凝退後幾步，擡頭仰視這位金發男子。即使月色之下一男一女的相處，危險的氣氛總是暧昧的破壞者。隻是方嫣凝再感不到自己發抖的雙腿，反倒思維從未如此明朗。
“哦？”Gin抖掉了些許煙灰，笑着向前一步，“脾氣還挺大。”
終于恢複了些冷靜的方嫣凝不想多話，她直徑從Gin身邊路過，目的地不過是前面自家的大門。
“站住。”
她接着向前走。
“喂！”
方嫣凝發誓這輩子她再也不想聽到槍械上膛的前奏。
“女人你找死嗎？”
Gin的這句話，讓方嫣凝停在了門口最後一節台階上。
天上星辰流光為道路染上薄紗，身後三米的距離對于手槍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時候，方嫣凝居然會無所謂的露出笑容，出乎意料的停在門口，潇灑轉身對視。
心慌、恐懼、悲傷、絕望。
那些都不重要了。
長發還在慣性作用下四散而開，少女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具有攻擊性的對上了那雙綠松子色的眸子。大概從她呼喊坦白的那刻開始，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這份聲嘶力竭下的回音。
“我早已踏過死亡！不過置身地獄！”
“還會怕你的威脅！！”
◇◇◇
故事還在繼續。
兩個事實。
他沒有開槍。
她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方嫣凝完全無法相信，自己居然能完整的喊完這些話後，還有力氣活着躲進自家大門。将玄關本就不遠的鞋櫃橫推堵在門口，她依牆而坐，多年養成的習慣使她第一時間喚出了【主神空間】。
小地圖裡，屬于Gin的光點閃爍在原地，方嫣凝強迫自己時刻注意那個人的位置。不知過了多久，光點逐漸遠離，番地，街道，比例尺一點點變化，她不穩定的情緒忽然又不想去管這些，惱怒的關上了系統。
頭埋進雙臂能使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少女擡手摸到了玄關處的開關，隻是本來習以為常的燈明居然刺痛了她的眼睛。不到一秒的時間，方嫣凝又關上了那抹亮光。
她還是會相信啊。
所謂命運這種東西。
突然想到了什麼，少女不知哪來的力氣站起身來，沖進了裡屋的房間。連開燈的時間都不曾留下，她的眼神所向從未如此明确。卧室的位置，自己的床鋪，方嫣凝掀開擺放整齊的枕頭，長方形的簡單木盒是她每夜都會枕着入睡的護身符。
木盒子裡，隻放了一支短箭。
漂亮的白色羽毛如同天然就長在箭尾處，一體的竹制箭杆會卷上一圈白色的日本紙。箭尖特意沒有被打磨鋒利，像是在防止擁有者一個不小心劃傷自己。然而和普通系有紅白絲帶的咒禁之矢不同，這隻箭的身上纏上了類似人類的白色長發。
或許是風俗，或許是祝福，但這确實是少女此時唯一的依靠。
手握那柄短箭，方嫣凝才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地面。她靠在床沿，似乎隻要有一點支撐，也可以讓她更加安心。
黑暗。
現在隻剩黑暗。
直到倦意将她帶離。
◇◇◇
“嫣凝。”
喚她回魂的呼喊聲，讓剛走出教學樓的方嫣凝朝四處張望。對面那位女孩沖自己跑來，正是方嫣凝自初中起就從未間斷聯系的閨中密友。恰是那年大四的春日，方嫣凝不過是趁着學業不緊，搭車回一次本就不是很遠的家鄉一趟。
而且，她急需尋夢的勤奮勁去忘卻一些事情。
“真可惜你這次時間太急，不然還能請你吃頓歸團飯。”女孩湊到方嫣凝的身旁，自然的牽上方嫣凝的手，“考的怎麼樣？”
“還好啦。”方嫣凝聳聳肩膀，無所謂的微笑搖頭，然而這重聚歡樂似乎沒有浸入她的眼眸。也不知方嫣凝是在回答女孩的問話，還是一句自我催眠的安慰。
意識到了對方的情緒依舊有些低落，女孩狠心使勁搖了搖方嫣凝的手臂，打趣的安慰道：“别太傷心了，地上的錢包不常見，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
“哈哈，别逗我了。”方嫣凝反射性遮住已經笑開的嘴角，回挽女孩的手臂，并往女孩身上靠靠。四年離開家鄉的時間，讓她忍不住會去回憶和閨蜜一起的中學時光。郁郁蔥蔥的綠色影子撒在校園，偶爾飄下的葉子也會有落在頭頂的可能。再多的話語都無法結束的交談，方嫣凝在女孩的護送下走出了這片校園。
正巧有輛出租車停在校門口，像是等着客人踏上歸途。
“一路小心，到了車站給我電話。”女孩将方嫣凝送到車旁，松開了手。
“嗯。”方嫣凝一聲簡單的答複後坐上出租後座，沖司機說道，“師傅，去火車站。”
随後她拉下車窗，稍微探出頭向後方望去，女孩一直站在原地揮手，未曾離去。她似乎都看不清女孩的面容，隻是對方那燦爛的笑臉始終在她眼中回蕩。直到出租車一個拐彎，女孩終于消失在視線，方嫣凝深呼吸搖上窗戶，背靠着椅背越發舒适，她下意識的去觸摸安全帶的位置。
等等……
身體的這一舉動讓方嫣凝有些奇怪，自己從未有在後座還要系安全帶的好習慣。
她好像知道要發生些什麼？
人在驚恐到極緻的時候，瞳孔會不自覺緊縮放大，四肢的血液流入心髒而導緻手腳冰涼。要來了，它要來了。方嫣凝不顧一切的抓住司機前座，大喊：
“師傅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