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他腕間的青筋如蛛網蔓延。?若記得《毒經》記載:“牽機引,以紫河車配伍斷腸草所制,需用‘心頭血引+忘憂草蕊’為藥引。”她拔出銀簪刺向心口,血珠滴在顧延安唇上,卻見他瞳孔漸漸渙散。
“先生!”她哭喊着将他抱入懷中,忽然想起祖母《萬國藥譜》裡的西域記載——“天山雪蓮蜜漬後,與忘憂草蕊同服,可解百蠱”。她摸出顧延安懷中的陶瓶,撬開他牙關灌下雪蓮蜜。
寒潭水汽中,顧延安突然嘔出黑血,掌心的半片玉佩“當啷”落地。此時後山傳來馬蹄聲,竟是兄長顧延之帶着流民醫館的弟子們趕到,火把照亮潭邊的蘭草:“?若!鄂爾泰已被蘇姑娘引去官府,我們……”
他話音頓住,看見顧延安掌中的玉佩,又望向?若胸前滲出的血迹。顧延安撐着潭邊石塊站起,将兩半玉佩拼合,月光穿過玉心的蘭草紋,在水面投下完整的光影。
“兄長,”他指着潭水深處,“當年父親沉在潭底的證據,該撈上來了。”
衆人用漁網探入寒潭,撈起的不是文書,而是個密封的陶甕。打開時,裡面竟是鄂敏盜換紫河車的賬冊原件,墨迹在水中百年不腐,每一筆都記着他勾結藥商、以次充好的罪證。
“原來父親把證據封在‘萬年龜’的龜甲裡,”顧延之撫摸甕身的龜紋,“鄂敏以為顧家已滅,卻不知證據藏在這寒潭之中。”
東方既白,汀洲的晨霧裹着藥香漫上山坡。?若替顧延安包紮胸口的刀傷,見他腕間的青筋已退,隻剩道淺紅的印子。顧延安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心口的紗布:“傻丫頭,下次不許再……”
“先生可知,”她打斷他,指着潭邊新生的蘭草,“這草根系越深,花開越盛。就像醫道,越是曆經劫難,越該守住本心。”
此時蘇錦屏騎馬趕來,手中揚着官府的公文:“鄂爾泰已被革職!朝廷下旨,為顧氏醫道平反!”公文上的朱砂印在朝陽下紅得耀眼,像為過往的冤屈畫上句點。
顧延安将兩半玉佩系在醫坊的牌匾上,風吹過時,玉與銅鈴、風鈴共鳴。他望着藥圃裡重新播種的菖蒲,對?若說:“你看,這些草根在冰下蟄伏一冬,春天仍會發芽。就像我們,隻要醫心不死,顧氏的藥香就會永遠飄在汀洲。”
?若點頭,頸間的玉佩與胸前的刀傷同時傳來微暖。她知道,真正的傳承從不是守住廢墟,而是在斷裂處織就新的經緯。那些沉在寒潭的舊案、刻在骨血的醫道、還有眼前這人含笑的眼睛,都将化作新藥引,讓顧氏醫坊在新生的土地上,生長出更堅韌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