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第一場霜降在藥圃覆上薄冰,?若用棉布蓋着新播的“九節菖蒲”,忽見顧延安蹲在井邊,指尖劃過井欄上模糊的刻痕——那是“顧氏義井”四字,被歲月磨得隻剩殘筆。
“這口井是太祖年間挖的,”他呵出白氣,井中倒影裡,他袖口的舊傷在寒氣中泛着青紫,“當年太醫院那場冤案,父親就是從這口井吊下密信,才讓兄長逃出京城。”
話音未落,井繩突然“吱呀”作響。兩人俯身望去,見井底浮着個油紙包,浸在冰水中卻未散開。顧延安用竹鈎撈起,包上赫然印着太醫院的火漆——與昨夜燒毀的奏折同色。
“裡面是……”?若屏息解開油紙,露出半卷泛黃的《太醫院值班簿》,雍正七年九月的記載被朱砂圈出:“欽天監監正鄂敏,以‘顧氏巫蠱案’為由,擅闖禦藥庫三時辰。”
“鄂敏?”顧延安猛地攥緊簿冊,指節泛白,“他是當年彈劾顧家的主審官!”井中寒氣突然翻湧,他嗆咳着後退,咳出的血珠落在冰面上,像撒開的朱砂。
這時前院傳來馬蹄聲,竟是太常卿之女蘇錦屏。她翻身下馬,鬥篷上落着京城的雪:“顧先生,?若姑娘!鄂敏的孫子鄂爾泰如今是軍機處章京,他……他正在查汀洲的流民醫館!”
醫坊内,三人将密信與值班簿攤在案上。蘇錦屏指着簿冊夾頁:“我在父親舊物裡找到這個——鄂敏當年從禦藥庫偷走的‘紫河車’賬冊,上面缺了三頁!”
顧延安忽然掀翻藥櫃,露出暗格裡的銅匣:“兄長曾說,父親藏了鄂敏盜藥的證據在‘九節菖蒲’下!”他刨開藥圃凍土,果然挖出個鏽蝕的銅盒,裡面是半片玉佩——與?若頸間的斷玉紋路相合,隻是佩身刻着“禦藥庫”三字。
“這是當年禦藥庫的通行佩,”蘇錦屏倒抽冷氣,“鄂敏偷換紫河車,再誣陷顧家煉蠱,原來他才是真兇!”話音未落,醫坊外突然傳來鎖鍊聲,數十名官兵已将藥圃圍得水洩不通。
為首的鄂爾泰一身錦雞補子,靴底踩着菖蒲殘株:“顧延安,奉旨查案!有人舉報你私藏禁藥,與流民醫館通匪!”他目光掃過案上的玉佩,嘴角勾起冷笑。
?若将斷玉塞進顧延安掌心,自己擋在藥櫃前:“大人可知‘紫河車’需得‘酒蒸七次,蜜炙九回’?若炮制不當,反成毒藥。當年禦藥庫的藥材黴變,怕是有人故意為之吧?”
鄂爾泰臉色驟變,抽刀劈向案幾:“放肆!給我搜!”官兵砸開藥櫃時,顧延安突然将半片玉佩吞入腹中,血水順着嘴角流下:“要證據?來我肚裡取!”
混亂中,?若抓起藥碾裡的“甘遂”撒向官兵——這藥粉入眼即腫。她拉着顧延安從密道逃向後山,蘇錦屏則點燃醫坊的煙火信号。密道盡頭是寒潭,顧延安卻在潭邊咳得跪倒:“我……我中了鄂爾泰的‘牽機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