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敢說話。
野漢子早被吓得滾到一邊去,呆子在易妗那裡買過命,如今牢房裡,最弱的是他。
老關臉色黑了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打不過要認慫,人得識時務。
連老關都沒異議,其他人更不敢吱聲。地上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七個,給他們都打了個樣,誰還敢言語?
易妗和黑水寨打過交道,黑水寨在山賊勢力裡不算小,多年來對付官府頗有心得,可謂十分難纏。
賊頭老關被抓,足夠說明黑水寨全軍覆沒。
難道承天城裡新出了個了不得的将官,才把滑不留手的黑水寨全滅?
若是這樣,易妗也得當心。
她問老關他們是如何被抓的,這夥山賊的回答出人意料。
知道她不好惹,山賊們很樂意與她交好,見她好聲好氣的向老關打探消息,他們也不藏私,敞開話匣子,把他們被抓的情況告知易妗,不忘吐吐苦水。
“哪有厲害的将官?承天城底下有幾個統領我們還能不知?除了最厲害的伍家,其他誰帶兵我們都不怕。”
“伍家一直瞧不上我們山賊響馬,小打小鬧的,懶得搭理,這回吃虧還不是鎮詭司動手?”
“他們最近不知抽的什麼瘋,皇城内外大事小事一堆,手下那麼多案子,偏偏盯上咱們這些在綠林盤踞的了。”
“聽說啊,段西北最近在清路,要把到承天城的一整條路都清理幹淨,算我們黑水寨倒黴,被他拿來殺雞儆猴。我們一倒,附近好幾座山寨都搬了家。”
易妗心頭一動,“清路?靖墟王朝路上到處是賊窩,他莫非打算清理幹淨?”
“害,哪兒能啊?公儀老頭像是打算好好治理王朝的樣子嗎?邊疆的事情還沒解決完,哪有心思管我們?”
“段家那麼能打,把邊疆解決,伍家不就能空出手解決我們了?”
“你這說的是笑話,段家的規矩,你不知道?王朝換了多少代?你看段家有跟着王朝一起換代過嗎?段家理内,不理外,近千年的規矩了,公儀皇族有那麼大能耐,讓段家轉性?”
“段家從來不管天下跟誰姓,但凡遇到這種改朝換代的事,段家從來都是直接避開,打完了他們再出來。不然鎮守邊疆的怎會是伍家?
論實力,哪個比得過段家?
段家八九十歲的老頭子尚且能一打二不落下風,以前我家門口住了個段家人,隔了不知道多少房,段家豪富,他隻能過個勉強吃得起飯的日子,關系這麼遠了,還能從賭坊一群打手裡全身而退。你就想想,能在承天城當官的段家人,到底多能打。”
“段家清路,我們麻煩大了。”
來靖墟王朝後,易妗聽到段家的次數比公儀皇族多多了。雖未直接接觸過段家人,但世人對段家的敬畏根深蒂固。她聽的多,也側面見識過段家人的本事。如果是段家要剿匪,還真是麻煩。
易妗道,“他們好端端的,剿匪作甚?這些老爺們不都住在各個州域的内城,外頭的路關他們甚事?向來裝聾作啞,段西北清路,必有古怪!”
老關這時開口道,“我倒是有個小道消息,被鎮詭司清理的這條路,盤算盤算,差不多是從西邊過來。算算日子,最近正好西邊幾個州在征收稅賦。你們說,會不會是為了給稅銀清理一條路?”
易妗不大相信,“何處稅銀這麼大排場,要鎮詭司給他清路。”
老關從邊上離開,選了個靠近易妗的位置,坐在床下。
“這次不一樣,近來西邊跑出來大批災民,有人打聽過,說是因為官府橫征暴斂,他們受不了重稅,隻好背井離鄉。正常的稅款,自有軍隊護送,這筆錢隻怕來路不正,才要鎮詭司出手。畢竟鎮詭司總是偷偷摸摸的,見不得人的銀子他們護送最合适。”
“清路一事,勢在必行了。”易妗沉吟道。
老關點頭,“你們寨子也小心些,人怕出名豬怕壯,嘿嘿,沒說你們不好,隻是啊,連我這屁點大的黑水寨都被拔了,你們,恐怕更是鎮詭司的眼中釘、肉中刺。”
易妗當即判斷,“那我得早點走,這會子還沒查到我。”
“走?”老關像是聽到天方夜譚。
她倒是敢想。
“這裡可是承天縣衙的大牢,走?你打算怎麼走?直接闖出去?”
他站起來,拍了拍鐵做的欄杆,“看看,黑鐵,其他牢房用的都是木頭,這裡用的是黑鐵。除了鎮詭司的大獄,就屬這裡最結實。這個大門開了,外頭有值班的獄卒,還有一道窄門。窄門出去,隔三步就有當值的官差,别提最外頭還有一道重兵把守的大門。”
“三道門,一道比一道結實。值班的官差,一夥比一夥強悍。再蠻橫的強人,也沒聽說誰能打通承天縣衙的三道門。”
他又走到最後,給易妗拍了拍牆,“這牆也三層,以前牢裡關了個江湖人,诨名穿山甲,打了三年洞,一層都沒打穿。牢都坐完了,洞還沒打完。銅牆鐵壁啊,易姑娘,不對,易先生,您打算怎麼走?”
易妗沒回答他的問題,隻問,“你想走嗎?”
老關站到易妗面前,側過身,指着附近一間間牢房,“隻要您發話,我們兄弟盡全力配合。”
老關全然不信的同時,心頭砰砰直跳。
她說的太自信,自信到老關下意識想跟着她,逃出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