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賊人的頭頭叫做胡牌九,出生在一家賭坊,父親是賭坊簽了死契的打手,随時等着出事給主家頂罪,母親是一名窯姐兒,上了年紀不值錢了,被賭坊主贖買出來,配給他父親生孩子。他從生下來就是賤籍奴仆,繞着賭坊打轉。
後來逐漸長大,見的人多了,殺的人也多了,懂的事也多起來。每當他上門催債時,總會默默給自己多收一筆,慢慢積攢下來,也有不小的積蓄。用這些錢,他好歹把自己從賭坊的賤籍裡贖了出來。
不過他依然在賭坊當打手,這活他熟。而且坊主放他離開的條件,便是他繼續留下替賭坊幹髒活。
胡牌九收債多年,安城縣離承天城又近,往來人數不勝數。他惡名遠播,竟也在江湖上混了個不大不小的奪命财神的诨名。
江湖傳言半真半假,奪命财神的名頭響亮,可他心裡清楚,裡頭有多少水分。真打起來,他不過比尋常人多幾把子力氣罷了。往日無往不勝,蓋是因欺淩壓榨的皆是普通百姓,怯弱不敢惹事,見到蠻橫的,躲都來不及,哪裡敢還手?
說起來也有幾分運氣在,橫行霸道多年,愣是沒遇着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想要除了他為民除害。
難道會是今天?
胡牌九冷眼打量老瘸子,計算他能打敗自己的可能性。
腿是真瘸了做不得假,他眼神不會錯,瘸子的一條腿使不上力,定是被廢了的。眼下站在那兒,還得拄着拐棍,否則便要摔倒。
拖一車大糞,味道熏的他頭疼,模樣可憐又可笑。
頭發梳的倒是整齊,衣裳也幹淨,看得出人是個講究人,隻是窮了點。這點倒是難得,都是男人,自然知曉想要保持外頭的體面有多難。老瘸子這些年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街坊鄰裡都知道,他一身幹淨體面,全靠自己收拾。
他會是替天行道的人嗎?胡牌九多年的謹慎讓他不動聲色的再次看了老瘸子一眼,緊接着,斷然否定。
不會的,老瘸子幹了十幾年木匠,誰不知道他從不出門?要真是江湖俠客,能龜縮十幾年,忍功也過于了得了些。何況他活的謹小慎微,和所有的窮人一般無二,從不與人争吵,更對有錢有勢的人敬而遠之。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手藝很好的木匠。
他在想,要不要賣老瘸子一個面子?畢竟老瘸子是個很不錯的木匠,他家裡好些家具都是老瘸子幫忙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