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的臉上流下了淚，早知道，該退讓一步。

這個問題似乎很難回答，段星芒沉默片刻，緩緩道，“我不是誰，隻是個瘸腿的木匠，留在人間苟延殘喘。”

不必打聽他的名号，風華絕代的那個人，早已死在了十九年前，死在了段家那場動亂中。現在站在這的，隻是個老瘸子，掙一點木工錢苟活。

但經過胡牌九時，他說了一句話。

“這一招下少有無名之輩，你很幸運。”

胡牌九看見段星芒撿起他的刀，在他脖子上最後一抹。

葛十六躲到了角落裡，瑟瑟發抖的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

所有人在瘸子面前莫名其妙通通倒下，死的不能再死，可瘸子，還要一個個的，往他們脖子上抹一刀，讓血瘋狂湧出，徹底鋪滿街道。

他如嗜血的魔頭，有着野蠻血腥的怪癖。

砍完最後一個腦袋，段星芒看着滿手的血，記憶慢慢走遠，走到十九年前那一夜。

地上躺着的“死人”掙紮起身，給他腳上來了最後一劍，從此，他從段星芒變成了段瘸子。

記憶中那位意氣風發、敢愛敢恨、驚才絕豔的少年郎，徹底死在那裡，和無數枯骨一起埋葬在無盡夜色中。

風花雪月不重來，世上再無冰芒劍。

揮劍的手拿起了刀，日日雕琢笨拙的木頭，身上有永遠也洗不幹淨的木屑。

真想到江湖去，再走一回啊。

段星芒長長吐出一口氣，欲轉身離去時，葛十六叫住了他。

“段大哥！”

“你不該叫我段大哥，論輩分，稱我一聲叔才合适。”

“多……”

“也不必多謝我，我本無心。”

他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不過偶爾心血來潮，願意救一二人性命。天下如此大，每日都有人遭受不公死去，他沒有扶危濟困拯救蒼生的心，也不願擔别人一個“謝”字。

糞車已經推的足夠遠，他家聞不見味道。葛家門前死了人，想來也不介意多點污穢。如此，他可以離去了。

見他果真沒回頭，轉身就走，葛十六抹了把眼淚，把衣裳胡亂扯上，緊緊跟在他身後。

走了幾步，段星芒停住，并未轉頭看葛十六一眼，“你跟着我作甚？”

葛十六哽咽道，“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你還有家。”

“我家再沒有一個人，我留在那個家裡，還做什麼呢？”

“父母新喪，屍骨尚未收攏，你便跟一個男人走，恐怕不妥。再窮的女孩兒，都知曉賣身髒父，你明明尚有身家，卻抛下父母屍骸，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葛十六的聲音讓人心顫，“我如何回去拾父母骸骨？處處皆是亂黨，胡牌九一類人更不知有多少還藏在暗處。我留在家裡，隻會多添一具屍體，離開，才有活路。我不知道理，隻知，我爹娘若在世，定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你若想要放我死在那裡，又為何要救我？”

段星芒兀自歎了口氣，“救你一命，你卻賴上救命恩人，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聽他語氣有所松動，葛十六忙道，“我會幹活，不白吃住……”說話聲越來越小，頭深深埋下去。

段星芒往前繼續走了幾步，沒有聽到背後的腳步聲，淡淡道，“跟上吧。”

“等過陣子安穩點，我會陪你安葬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