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短腿是個不入流的小賊,早年入室盜竊被人抓住,打斷一條腿,從此兩條腿變得一長一短,走起路來一歪一斜。吃不上飛檐走壁的飯,隻好在地面上仗着一張嘴,四處打探消息,靠販賣消息過活。
說販賣消息,實在是擡舉他,給他臉上貼金。真正的大事,他打聽不出來。街頭巷尾那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倒是能勉強打聽的一清二楚。
光說這次算命的,他把聽說到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訴鬼十六。
此人名叫焚澤,居無定所,誰也不知道他藏哪個旮旯角裡窩着。他隻在人要算命的時候才會出現,每每掙上一小筆銀子,便會銷聲匿迹一段時間。他算命極準,曾有人打探他的行蹤,想把人抓住,結果次次無功而返。臨了,那人收到一張紙條,被焚澤一番嘲笑,原來前幾次的消息,都是他放出去的,為的就是耍人玩,讓人白跑,瞎折騰。
聽到這兒,鬼十六打斷了長短腿的話,好奇道,“既然是這麼神仙的一個人物,你怎麼抓到的他?”
長短腿心下一讪,面上不顯,依舊得意洋洋,好險背後沒長尾巴,否則非得翹上天不可。
“十六爺,您當兄弟們是吃幹飯的?迷津城地頭的事,沒有咱兄弟不知道的。但凡是個活物,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何況是個人?别說是人,哪怕是要找一隻蒼蠅,兄弟們也能找出來,讓它現原形不可……”
眼見長短腿抖起來,吹個沒完沒了,鬼十六揮揮手,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把人給我帶上來。”
被帶進來的這人真是不一般,鬼十六一見他來,隻感覺屋子瞬間亮堂幾分,不禁坐直了身子。
好一個俏書生!
劍眉星目,膚白似雪,一雙薄唇戳着淺笑,既溫潤又涼薄。白色的衣裳搭白色的發帶,模樣瞧着确實好看,隻是晦氣了些,活像要給誰發喪似的。
鬼十六搖搖頭,心頭暗罵幾句,好險差點被個男人給迷住。
他咳嗽幾聲,黑臉正色道,“知道為什麼把你抓來?”
鬼十六斜眼睨焚澤,“你既能掐會算,不如現在先給自己算算,看看你今天的運勢,是好,還是不好?”
這話是個坑。
不能回答好,遇上鬼十六,怎麼着也算不得好事。也不能回答不好,說不好,不就當着鬼十六的面給他甩臉子?這還不得被他手下的人打一頓?
怎麼回答,一頓打是躲不過。這也算迷津城内的一點規矩,到了别人的地頭,不管有事沒事,先打一頓,把人打服帖再說。
隻見焚澤氣定神閑,“你想問我段铓手上那筆稅銀的事。”
鬼十六擡眼,手不自覺抖了一下,“你果然能算得到那事?”
“不過是稅銀經過的時間罷了,怎麼算不到?”焚澤負手而立,一派高人風範,他的做派讓鬼十六又坐了回去。
他在江湖上什麼人沒見過?橋下算命的騙子們派頭比他大了去了,越是裝模作樣,越沒真本事。剛才還把他給吓住了,好懸現下屋裡沒别人,否則丢臉丢大發了。
焚澤又道,“我不止能算到段铓何時會出現在何處,還能算到什麼時候防守最弱,銀子最好拿。更能算到段铓的弱點,如何能取勝。”
鬼十六嘴角一翹,心下得意。再了不得的人物,到了他手上,還不是乖乖聽話?
“還不速速說來我聽?”
等了半天,沒等到焚澤說一個字。
鬼十六擡頭看去,卻見焚澤一臉似笑非笑,嘲弄地看着他。
“現在回答你方才的第二個問題,我算到你要來綁我。你沒想過,既然我能算到段铓押運稅銀的一路,為何不自己去搶銀子呢?”
陡然間,一股寒意從鬼十六心頭升起,他本能的察覺到危險。
面前的焚澤幽幽道,“其實我這人吃軟不吃硬,你若是個美人,我必定和盤托出,可你長的也太醜了點,讓我忍不住啊,想殺了你。”
鬼十六下意識要逃,他一生遊走在生死邊緣,身體能出于本能做出當下最穩妥的判斷。他第一次見焚澤,但他的全身都在告訴他:跑!
可惜來不及了。
他這輩子,靠輕功吃飯,闖出一片江山,沒成想,遇到個比他更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