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内室,段勍擺開三枚古錢,這一次,他沒能讀清上面的信息。
段勍重新蔔算,依舊算不準。
他閉上眼,長歎一口氣,打亂三枚古錢的順序,眉眼中帶了一股明顯的煩躁。
弑神的代價已然出現,他蔔算的能力下降,過往能看清的局勢,如今仿佛被蓋上一層薄霧,遮掩着不甚分明。
若是弑神的過程繼續下去,恐怕段氏的蔔算能力,會慢慢的,徹底消失。
消失……
段勍睜開眼,眼底跳動着興奮。
消失好啊,消失了,就能帶着段家的詛咒一起,從此段氏一族,再也不用背負這該死的命運。
萬事萬物,有得有失,段勍抽易妗左手的血,易妗得以模糊段勍的算命之法,掩蓋阮家兄弟的蹤迹。
但段勍并不知曉,隻當是弑神造成的反噬。
有些東西,他算的很模糊。但他還是看見了。他看到阮家四兄弟垂頭喪氣的設法營救易妗,卻束手無策,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
段勍諷刺的笑笑,嘲諷他們的無能。
牢裡,易妗藏起來的稻草娃娃隐隐發紅光,易妗知道,它起作用了。用她的血,模糊命途。
牢房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自段西北将易妗送到段勍手上後,再不曾來此見過她。
這日,他代替看守,來替段勍取易妗的血。
摘下血淋淋的紗布,傷痕累累的手腕刺痛了他的雙眼。
“族長要什麼,你就給他吧,何必受此折磨?”
沒人會無緣無故遭受嚴刑拷打,鎮詭司拷問人犯,也是為了得到他們想要的信息。易妗何苦如此執着?哪怕是告知三山四水寨的消息,又有何妨?
他不願相信段勍是個殘忍的人,饒是親眼所見易妗身上的傷口,依舊不敢相信,心中還在為段勍找借口。
易妗諷刺他,“這麼多天,你都沒查過段勍到底想做什麼嗎?”
“族長行事,不是我們小輩能妄加揣測的。”段西北打開盒子的手一頓,沒有擡頭。
好看的眉眼側對易妗,在燭火的照耀下,有一種朦胧的美。
他的折扇放在地上,隻帶了一把扇子,沒有帶劍。
盒子第一層,是匕首和碗。
握住食盒的手,用力了幾分。
易妗把鮮血淋漓的手腕送到段西北眼前,悄聲道,“開始吧,做你們段家人日複一日,對我做的事。”
段西北不知該從何處下刀,已經沒有一塊好肉,無論哪個位置,都要覆蓋到之前沒有複原的傷疤。
“鎮詭司的司主跑到牢城裡來裝什麼慈悲?”
易妗奪過他手裡的刀,狠狠朝昨天下刀的位置一劃,鮮血瘋狂湧出,不過片刻便裝滿一小碗。
她冷笑一聲扔了刀,自顧自打開盒子第二層,給自己上藥,并将藥汁一飲而盡。
她是罕見的聽話的犯人。
“不知道說什麼,就滾吧。總别告訴我對我一見鐘情,你心生不忍,打算放我出去?”易妗陰陽怪氣。
段西北收好食盒,“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正欲離開時,易妗拉到了他的袖子。
她的眼睛從下往上瞥,帶了絲□□惑的意味,“你想不想知道,易家和段家的關系?”
易家?
“所以你的身後,當真有一個家族。”他眸色深了下去。
早便有此猜測。靖墟王朝的姓氏,身後必然代表着一個勢力雄厚的氏族。他從未聽說過易家,可段氏的祠堂裡,明明寫了一個“易”字。
“我是你的守護神。”易妗燦然一笑。
段西北沉默一瞬,“你瘋了。”
若不是瘋子,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你若是我的守護神,就該先把自己從牢房救出去。沒有誰家守護神,像你這般孱弱。”
“我真的是你的守護神。否則,你們族長為何要日日來放我的血?因為他要弑神,這便是弑神要做的事。用我的血,來對付我。”
“以血為咒,絕非神明所為。”段西北的腦子很清醒。
易妗道,“是啊!”
“其實我根本不是你的守護神。易家根本不是段家的守護神。我們兩個家族之間,有個更簡單的關系。”
“主仆。”
“主仆?”段西北拳頭逐漸握緊,滿臉震驚和不可置信。
“不錯,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