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棠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姑娘。
“收起來吧,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薛姈鎮定自若的吩咐完,又換回了自己那件舊的。
用這樣不起眼的法子送來,是為了讓她毫無負擔的收下。
她不妨裝傻。
繡棠連日來心中緊繃着的弦稍稍松了些許,她壓低了聲音道:“姑娘,皇上肯這樣為您花心思,咱們是不是很快就能搬走了?”
薛姈臉上并無得色,仍是一貫的沉着從容,她溫聲道:“那倒沒有。”
皇上隻需吩咐做衣裳這事,具體安排自然是下面人去辦的。
能辦得這樣妥帖,隻能說明辦事的人花了不少心思。他肯花心思,自然也是揣摩着主子的意思來。
薛姈擡起手指,輕輕拂過衣料。
起碼在辦事人的心裡,皇上待她是有些不同的。
這就足夠了。
繡棠也沒有喪氣,她仔細地疊好衣裳放到櫃子裡,轉過頭安慰薛姈道:“皇上能惦念着您總是好的。”
雖說起初她想姑娘離開這泥淖,可既是姑娘決定留下,她就會努力幫姑娘實現心願。
薛姈心頭一暖,微笑着點點頭。
如今她自己能在皇上面前做的隻有這些,過猶不及,分寸是最要緊的。
接下來,就要等着薛妃自己犯錯了。
***
等着薛妃犯錯的不止薛姈一人。
景和宮中,德妃摩挲着二皇子趙珹的後背,親自哄他睡下,起身到了外間。
“娘娘,奴婢派人查過了。”她身邊的掌事宮女菱枝快步走了進來,回禀道:“當日在涼亭中,除了皇後和大皇子,還有薛妃宮中新來的大宮女。”
德妃挑了下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薛姈罷?”她手裡搖着團扇,輕蔑的一笑。“皇後到底賢惠大度,幫着薛妃往皇上跟前送人。”
如今她已是位列四妃的高位,薛妃哪怕破格封晉封她都不在乎,她在意的是撫育皇長子的皇後。
菱枝是自小就跟着德妃,最懂主子心思,附和着笑道:“大皇子那般孱弱,皇後娘娘自然不踏實。”
她們二皇子生得虎頭虎腦,身子骨結實強健,遠不是病恹恹的大皇子能比的。
占了長子的名分又如何,能不能活到成年都難說。
德妃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随後她似乎想起什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輕聲道:“薛妃怕是不能生了。”
菱枝驚訝地道:“娘娘可是聽說了什麼?”
“這還用說?”德妃沒好氣的回了句,無意識低眸自己平坦的小腹。“若非走到絕路,薛妃那心氣兒不輸貴妃的主兒,會讓堂妹進宮?”
菱枝默然。
沒人能比自己主子更懂其中的痛。
雖然對外說二皇子足月而生,一切都好。可當時娘娘的胎養得有些過了,二皇子個頭大,娘娘整整生了兩天一夜。
二皇子平安落地,娘娘損傷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了。
德妃為了求穩,次年就奏請了皇上,選了族中的堂妹進宮,與她同住在景和宮。
“薛妃如何能跟娘娘相提并論?”菱枝服侍德妃散了長發,拿起梳子一下下替她梳頭,柔聲道:“她那個堂妹隻是定北侯府養在鄉下莊子的姑娘,上不得台面,您帶進宮的可是安陽侯府的嫡長女!”
聽到這話,德妃擡手制止了她往下說,表情卻洩露一絲得色。
當年自己隻是安陽侯府旁支的姑娘,侯府長房貴不可言,隻盼着她們漏下些恩惠。
而如今她位列四妃,長房視若掌上明珠的嫡女卻得靠她才能進宮,也隻做個連封号都沒有的才人,又無甚恩寵,隻得依附她。
菱枝見德妃心情好了些,暗地松了口氣。
正準備服侍她更衣時,忽然宮人來通傳,說是沈才人過來請安。
德妃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的道:“讓她進來。”
軟簾掀起,一張清麗秀雅的面容映入眼簾。
來人身穿雅緻的淡青色宮裝,舉止儀态極好,一見就知道是精心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
“妾身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問她有什麼事。
“娘娘,過兩日是妾身的生辰。”這話已經在沈才人心中盤旋幾日,今日才鼓起勇氣。“妾身跟娘親已經數月未見,想請娘娘下個帖子準許我娘進宮。”
沈才人雖看似恭順,眼底的那一絲期待卻藏不住。
德妃佯做沒看到,她面露為難之色,歎了口氣。
“不是本宮不想幫你,隻是眼下不是時候。”
“如今恪昭容有孕,薛氏封妃,皇後一黨勢頭大漲,正是春風得意時。”
沈才人咬了下唇,還想再争取。“娘娘,遲幾日能不能——”
原本還溫和笑着的德妃突然闆起臉,正色道:“皇後跟本宮的關系你心裡清楚。若本宮為你破例,一來會被皇後抓住把柄,二來你本人會成為衆矢之的。”
“本宮尤其不願意瞧見,你因為犯錯被皇後加重責罰,這樣得不償失,你娘親進宮心裡會痛快嗎?”
這一通軟硬兼施的話說完,沈才人已經白了臉色,不敢再開口求情。
她失落的垂着眼,低聲道:“娘娘說得是,是妾身思慮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