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換句話說,他在滑闆中第一次變成了一個健全人。
他可以和他們一樣奔跑、飛躍,感受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看到人們為他喝彩呐喊。
這是他人生其他經曆所不能帶給他的。
他有一點想反悔了。
奶奶,哪怕這次比賽不行,我也不想放棄。
但好在,所有的努力與夢想都沒有落空。
這次比賽,他獲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
這對于此前毫無參賽經曆的他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500塊的獎金,或許連伶姨一天的住院費都不夠,但卻能讓他們高興很久很久。
時隔半年後,他第一次在奶奶和伶姨的臉上又看見了熟悉的笑臉,他知道,那是發自肺腑開心的笑。
他很慶幸自己去參加了那場比賽。
他為自己尋得了一條出路。
而那也是送給伶姨最好、也是最後的禮物。
陳伶是在那年的四月三十走的,她沒能活到五月,但好在,她的生命被定格在了她最喜歡的春天。
陳伶去世後有很多的東西需要料理,這個再一次破碎的家庭需要時間去慢慢讓傷口閉合。
這也是趙妍第一次經曆負責的病人離世,她和他們因為某種相似的情緒被連接到了一起。
趙妍會在有空的時候去看望陳奶奶一家,陳奶奶一家也念着趙妍的好拿出家裡的最高禮儀招待。他們會做她喜歡吃的菜,逢年過節也會招呼着這個獨居異鄉的小姑娘來玩。
他們彼此互相治愈着,度過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一年多後,醫院人員調度,趙妍選擇回到市裡離家更近的醫院。
他們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
林霁曉沒想到沈一嶼會在這種的情況下,就這樣撕開了他們家裡最血淋淋的傷口給她看。
而沈一嶼覺得這沒有什麼,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們既然已經接受就沒有什麼不好再提的。
趙妍是在陳伶住院期間照顧他們最多的人,是為他指出了一條人生新的道路的人,也是和他們互相扶持度過艱難歲月的人。
他對她是感恩、是欣賞、是惺惺相惜。
僅此而已。
【還有什麼想問的麼?】
林霁曉不願再去觸及那些沉痛的回憶,她知道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無論本人再怎麼看得開,再去提及,多多少少還是會有點痛的。
親人的離去是長在心尖上的疤,隻能閉合,無法治愈,更無法消失。
既然已經說開,那就讓這茬過去吧,她不想讓他們二人之間的氛圍繼續沉重下去。
說實話,除了沈一嶼的家事之外,她确實還有一件事挺好奇的。
【你手不酸麼?】
沈一嶼剛才打字打得火星子都快要冒出來了,那一長段小作文她光是看都看了好久。
沈一嶼轉轉手腕,後知後覺好像還真有點酸。
那怎麼辦?
【要不今晚我來騎車吧?】
沈一嶼挑眉:【你會騎車?】
【會呀,大學的時候學的,我們學校挺大的,得騎電動車才不容易遲到】
送兩人回家的責任光榮地落到了林霁曉肩上。
兩人坐上車,林霁曉虛握住車把感受了一下。
好吧,她承認說騎車是有點心血來潮了,她自從畢業後就再沒騎過電動車,已經一年多了,難免生疏。
剛才說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真要上路了她開始心慌了。
但是這事兒應該就像騎自行車一樣是有肌肉記憶的吧。
嗯嗯,騎兩下手感就能回來的。她這麼給自己做着心理暗示。
沈一嶼坐在後座,雙手握着後面的杆子,很有紳士風度地和林霁曉隔出一點距離,坐穩後她拍拍林霁曉的肩,示意可以出發了。
林霁曉收到信号,右手輕輕一擰。
糟糕!沒把握好力度,車子一個彈射起步!
沈一嶼整個人向前滑去,猝不及防貼到林霁曉背上,兩人的頭盔來了個響亮的“幹杯”。
“嘶——”林霁曉被撞得有些暈乎,下意識想去摸頭,結果隻摸到了光滑的頭盔殼子。
反應過來沈一嶼應該也撞得不輕,她轉身瘋狂說着“對不起”,沈一嶼跟聽懂了似的擺手示意沒關系。
兩人重新調整好坐姿後,再次準備出發了。
這一次林霁曉十分小心地控制着力道,雖然起步還是有點抖,但也算順利出發了。
昏黃的路燈照在他們身上,空曠的大道上他們肆意飛馳,連風拂過耳側的聲音都仿佛是一首譜好的悠揚小曲兒。
剛剛起步那一抖,沈一嶼還是有點往前滑了。
林霁曉能感受到從後背傳來的體溫,溫溫熱熱的。
也能從後視鏡看到沈一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正落在她身上。
好吧,她承認,她的心又有點回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