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畢了業打算幹什麼?】
沈一嶼坦白:【還沒想好】
趙妍手指了指沈一嶼貼在身側的滑闆:【和這個有關?】
沈一嶼搖搖頭:【這個隻能是愛好,沒法當飯吃】
【為什麼不能?】
沈一嶼不知如何反駁,滑闆這種東西不就是娛樂麼?還能換錢?
趙妍見他一臉茫然,随即打字:【參加滑闆比賽可以的獎金的呀】
趙妍這麼一說确實是給他打開了思路,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比賽有獎金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是獎金這種東西在他的認知裡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的玩意兒,類似于有錢人賺點零用錢花,不足以用來維持一個家庭的生計。
況且比賽這種地方向來都是高手雲集,他這種業餘的去了大概率是去當炮灰的。
但是趙妍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還百度出了賽事資料給他看,企圖向他證明滑闆比賽真的是正正經經可以賺錢的渠道。
沈一嶼領了她的好意,但還是找了個理由拒絕:【我水平不夠的】
趙妍見他如此,便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又閑談了一些家常,二人到路口便分開了。
晚上,沈一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雖然被他自己拒絕了,但趙妍的話還是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如果他真的能靠滑闆掙錢呢?
說實話他考慮過以後掙錢的事,寒假的時候他就去工地、餐廳、電子廠這種需要廉價勞動力的地方打聽過了。
給出的答案統一是:可以招,在缺人手的時候。
但這種地方向來不缺人手,門檻還低,在和一群健全人的競争之下他靠什麼赢呢?
黑夜之中,時光流逝。
感性最終勝過了理性。
沈一嶼坐起身,拿過床頭的手機,在搜索引擎的輸入框中打進“滑闆比賽獎金”關鍵字。
那時,他知道了比賽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一些小的,例如私人俱樂部舉辦的比賽獎金通常是幾百元;稍微高一點的,例如市級、部分全國級别的比賽,這種比賽舉辦的消息較為公開,一年下來也有好幾場,獎金是幾千元;更高級别的賽事也有,但比較少,獎金上萬,幾乎是屬于天花闆級别的了,能抵陳奶奶好幾個月退休金,但是相對來說難度也最大。
如果幾千塊錢的比賽每個月赢個幾場,也夠他們一家的開銷了。
沈一嶼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天呐,他居然就已經在設想自己能赢得比賽了。
想法不斷在膨脹,沈一嶼緊急關上手機,切斷這些不切實際幻想的開關,蒙上被子,強迫着自己入睡去了,明天還要上學。
學還是要上的,在正式畢業之前沈一嶼都得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隻是隔幾天會請個假和奶奶去換個班,大家知道他家裡的情況,表示理解。
但沈一嶼已經無心聽課了,因為還有部分學生選擇參加高考,所以這個時間學校講的都是複習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排不上用場了。
他坐在教室後排拿出上個月找書店爺爺借來的機修書籍翻看起來,這是他在滑闆之前為自己謀的路,掌握一門硬技術,或許可以使他獲得一張入場券。
為什麼是機修呢?其實他自己當時也沒想法,隻是讓爺爺給他随便拿一本,爺爺就給了這一本。
他看着裡面的文字圖樣,說不上多感興趣,隻能說還看得進。
忽然他感覺到書桌一陣震動,從桌肚裡掏出手機——是趙妍的消息。
一條鄰市滑闆比賽的鍊接。
【這個比賽就在下周末,我剛好要去市裡辦點事,你要一起來麼?就當給自己一個機會】
一個機會。
現實條件下被迫放棄的高考,爺爺給選的技術書籍。
都是别人擺在他面前的路。
而這次趙妍遞給他的。
是一個可以讓他自由選擇的機會。
他心動了。
【好,我來】
這天後,沈一嶼每天放學不再徑直回家,他會繞到鎮東邊廣場後的那棟爛尾樓裡,練習他為比賽準備的線路與技巧動作,直到深夜才回家。
他已經和奶奶說過了,他想試試,這次比賽如果不行,他就徹底放棄這個念想。
而奶奶隻是捋捋他的頭發,告訴他随心去做,别想太多。
時間很快來到下個周末,他上一次坐火車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七年前吧,外省省院的醫生告訴他他的耳朵聽力完全喪失,隻能通過人工耳蝸的方式治療的那次。
那次坐火車的經曆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那天的奶奶好像看起來又老了一些。
其實他想告訴奶奶沒關系的,聽不見也沒關系。
那一天,他特别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這樣就能幫奶奶多分擔一點了。
周六上午的火車,下午就到了。
這是一個二線城市舉辦的全市青少年滑闆錦标賽,隻有一輪決賽,安排在周日上午。
到達後,趙妍先将沈一嶼在酒店安頓好,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明天她會再來,陪同沈一嶼參賽。
那是沈一嶼第一次參加滑闆比賽,他跟在趙妍身後,像個好奇寶寶觀察着趙妍的一舉一動,認真聽着趙妍轉達的比賽事項。
所有的選手被劃分為若幹小組,比賽按照小組順序依次進行,前一小組比賽時,後一小組就可以在候場區等候了。
候場區隻有選手可以進入,沈一嶼看着那些和他年紀相仿的人,其中有些人帶着耳機,有的是頭戴式耳機,有的是入耳式藍牙耳機,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與外面緊張熱鬧的比賽氛圍隔離開來。
等到正式入場時,再跟着引導員的手勢和大部隊一起入場,他們比賽時也戴着耳機,全程不用和人說話,也不用聽人說話。
這是沈一嶼第一次感覺到他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