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者的心是一顆檸檬,顔色淺淡,掩飾駭人的酸。
沈一嶼站在門口與吧台處的林霁曉相望,一個在暗一個在明。
時間仿佛靜止,隻剩中間牆面上的時鐘還在走着,旁邊擺着第一次見面林霁曉送給沈一嶼的畫。
明明距離第一次見面才一個多月,卻感覺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林霁曉看不清沈一嶼的表情,索性不看,她垂下頭,繼續和那坨可憐的面團較勁。
小小的面團在她手裡卷起、壓平、再卷起、再壓平。
餘光裡出現另一個身影。
他來到她的對面,隔着一個吧台的距離,燈光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她知道沈一嶼來了。
她該擡頭和他打招呼的,但心裡總有個地方在和她較勁,很奇怪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依舊機械地重複着手上的動作。
直到視線中伸出一隻手,停在面團上方。
攤開——裡面是一顆四四方方的糖,橘紅色,透明糖紙。
她有些愣住,擡頭看向沈一嶼。
都說上帝是公平的,如果他奪走了些什麼,就一定會補償回來一些什麼。
如果說沈一嶼是被奪去了聽力,那上帝補償給他的大概就是這雙眼睛。
一雙看誰都深情的眼睛。
叫人一時沒法抽離。
沈一嶼看她手裡捏着面團呆呆的模樣,收回手,将外面的那層透明糖紙拆開。
然後,在林霁曉震驚的目光下,把糖塞入了她的口中。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沈一嶼心想。
林霁曉終于不再和那坨面團較勁。
沈一嶼其實來得算晚了,林霁曉已經接近收尾工作,沒一會兒便收拾好東西可以離開了。
可沈一嶼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觀察了一晚上林霁曉的狀态,從趙妍來時開始。
他是用電動車送趙妍回去的,可是路上因為馬小野實在太啰嗦,耽誤了些時間。
回來的路上,他路過一家小賣部,陰差陽錯地,走進去買了一包水果糖,和林霁曉那天給他吃的同款,他猜測這會是她喜歡的味道。
回到“靜海”,他并沒有馬上推門進來,他在外面看了一會兒,那個看起來不太開心、甚至有些落寞的女孩。
他好像很久沒看見她露出這種神情了,自從一個多月以前。
可她還真是倔強,還有心情在這做蛋糕,脊背依舊挺立着,一如之前那些夜晚。
他早察覺到了“調酒”似乎并不是揭開林霁曉情緒的鑰匙。
而今晚,他好像找到了答案。
他想他得找她說清楚。
他坐在一樓門口的座位上,示意林霁曉在他對面坐下。
然後,他講起了他和趙妍的故事。
他和趙妍相識于他的十七歲,那年他高三,馬小野初一。
是馬小野的媽媽陳伶身患肺癌的最後一年。
淩晨兩點,象盱鎮已經入睡,街道兩側幾乎快要退休的路燈發着昏暗的光,除了偶爾路過的幾隻流浪狗外,整條街再找不出半個還在活動的物體。
倏然,一道突兀的尖銳的鳴笛聲響起,劃破了這甯靜的夜晚。
“嗷嗚嗷嗚——”
再看去,隻剩下救護車飛馳的背影。
救護車内。
“醫生……醫生……我兒媳婦……我兒媳婦她沒事吧……”老人望向擔架上女人慘白的臉,雙手止不住地顫,花白的頭發在慌亂之中沒有紮好,此刻正淩亂地散落着,十分吓人,除了她還能說話,看起來并不比擔架上那個女人好多少。
“我們會盡力的。”醫生的語氣在老人的襯托之下,是近乎于冰冷的平靜。
如果沈一嶼聽得見,他就會知道,這樣的對話在短短的十分鐘内重複了幾十遍。
而老人一次也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陳伶來到象盱鎮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這期間她也有過類似的痛症發作,但都吃止痛藥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