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溪身體很小幅度地怔了下,接着繼續若無其事整理自己的衣服。
邵昭與他相處那麼多天,早習慣他這種躲躲閃閃和逃避的态度,本身也就是看他武功不錯,留在身邊能發揮作用,至于他性格如何,根本不需要關心。
可到現在,不說日子久了,難免産生點情分,就鋪子内情況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身份不清不白,給她和金餅再招來什麼禍端,她和金餅可沒什麼自保能力。
“我說的不對嗎?”邵昭覺得平時他态度不認真就算了,到了這會兒還是如此放松,那真是叫人生氣。
荊溪沉默片刻:“方才叫你看的那個人,我确實認識,讓你看的原因,是因為,接下來你可能每次下山都會看到他。”
“什麼?”邵昭不太明白。
荊溪說:“此人是朝雲樓的人,據我猜測,他是沖着江洋大盜來的。”
“江洋大盜?”邵昭自然知道江洋大盜就是自己面前的人了,可除了她知道以外,就不會有人知道,甚至官府連通緝畫像都如此敷衍,這個朝雲樓是怎麼耳聰目明,就知道了呢?
看邵昭不可思議的模樣,荊溪不由笑出聲來:“昭昭,你不會覺得他是來殺我的吧?你有此錯覺不奇怪,那人裝模作樣,像個殺人無數的殺手,還特意将通緝令貼在山腳,告知人們他的目的,也像個殺手作為,可惜,他不過是朝雲樓一名小角色,傳遞消息的,殺人不是他的任務。”
“這麼說來,朝雲樓是替官府辦事喽?可他又為何知道江洋大盜在無憂山莊呢?”
“說起這件事……”荊溪托腮朝遠處望去,像是陷入回憶,邵昭本以為他是想起來自己丢失的記憶,沒想話鋒一轉,聊起鋪子的事:“昭昭,這些天一直聽你要求辦事,都沒問過你鋪子的情況,我雖然能明白你想做的東西是什麼,可别人不一定明白,客人不一定明白,不明白就不會來,不會參與你設計的如此活動,你的鋪子該怎麼運轉下去呢?”
邵昭有一瞬間的驚訝,荊溪的側臉竟顯出幾分憂郁表情,仿佛他看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當他半天沒聽見回應,轉過頭來時,之前邵昭從他臉上看出的一星半點憂郁就全消失不見了,邵昭都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荊溪對着她發出一個疑問的聲音。
邵昭收回心神,說:“不明白可以講清楚,一次不明白不代表第二次也不明白,我們總歸是靈活的。”
“好吧。”荊溪抻了個懶腰:“那麼主人,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他竟然作勢要走,身體都要站起來了!
邵昭一把上前摁住了他的肩膀,荊溪整個人都跟着僵了下。
“你什麼都沒說,當我好糊弄!?”這也不怪邵昭生氣,他這個人講話東一句西一句,真假摻半,與他相處實在費心思。
荊溪低頭瞧了瞧邵昭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又仰頭跟她對視:“什麼時候偷練了功,我差點沒反應過來。”
“是你對我太松懈了。”
“哎,看來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在我身上發生了。”
邵昭眉頭皺了皺,他這含義不明的話,在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就開始說了,實在沒什麼可聽的。邵昭現在隻想把他的身份搞清楚。
“荊溪,我跟你坦白說了吧。”邵昭松開手,坐回自己的位置,用一種認真的不能再認真的态度說:“我隻想好好将鋪子做好,然後能讓我和金餅這一輩子衣食無憂,安穩度日。當然,若能重回往日那般大富大貴,會更好,可我現在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能活着。
我原本還有家人可以依靠,不必擔心生存的問題,可現在我身後一個人都沒有了,若是我不去掙紮,不去努力,我會立刻墜下身後那道深淵,死在那裡。
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實不像現在這樣每日每日都緊繃着,生怕走錯了路說錯了話,會給自己帶來無可挽回的災難。現在我必須這麼做,并且要杜絕一切可能會發生的危險。
你現在說,山腳下那名朝雲樓的人要來抓江洋大盜,我自然要搞清楚原委。這件事一開始是我指使你去的,不能怪你,可發展到現在這個場面,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你還認識那名朝雲樓的人,你總該跟我解釋一下吧。”
荊溪腦袋低垂着,邵昭從一開始講話他便有些不耐煩的樣子,讓人猜不透心思。
可到了這份上,他不耐煩也隻能坐在這裡,應付邵昭的問題。
荊溪擡起頭無奈一笑:“好好好,那我該怎麼說呢?
這樣吧,我這幾天有想起一些事情,還沒來得及跟你說,現在就跟你講一講……我本來以為我可能是個窮苦人家出身,後被賣到某家大院按着護院來培養的可憐人,可後來才覺出,原來被賣到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朝雲樓。
沒錯,我之所以認識山腳下那個人,是因為我同他一起都是朝雲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