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動了動,低頭蹭了下她額頭,
“不是怕你防着我,”他嗓音壓得很低,像是剛從心口摳出來的,“是怕你什麼都不想要。”
他不是在抱怨。他清楚她不愛收東西,哪怕坐這架公務機,她從頭到尾連一張照片都沒拍。他身邊的一切她都不稀罕,仿佛随時能轉身離開,這讓他心裡始終有點不安。
“我也不是非要刷存在感。”話剛出口,他自己都笑了,低頭親了她一下,“第一次跟你出門就坐這玩意兒,不刷才怪。”
憶芝也笑,看着他耍賴似的認了。
他輕輕繞着她的發梢,“我不是想用這些東西養你,或者把你包裝成别的什麼樣子。”
“我隻是想,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個特别喜歡的東西,你也能直接告訴我。”他頓了頓,“不會因為我是誰就顧慮來顧慮去,那樣我才真的不踏實。”
他聲音緩了些,像是在确認措辭,“如果一樣東西能讓你覺得快樂,不管它值不值錢,值多少錢,我都想知道。”
憶芝沒說話,隻是靜靜靠進他懷裡。
她從沒覺得自己清高。她本來隻想簡簡單單地活,很多東西,她是真的不在意。她也見過不少給予,可幾乎都帶着交換的意味。她不需要,更不想要。
而眼前這個人,他不是要改變她。
他隻是用他的方式,一點點為她騰出空間,不是為了供給她什麼,而是在告訴她:
你可以不要,但我希望,你想要的時候,不用猶豫。
她手掌貼在他胸口,一下一下地數着他的心跳。
他也沒逼她回應,隻是安靜的抱着她,嘴唇在她額角輕輕碰了一下。
她明白,他也有顧慮,如果她願意收他的東西,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信任的證明。
憶芝擡頭親了親他下巴,“金山銀山你都有了,我想要随時可以拿。”
這話聽起來驕縱,可從她嘴裡說出來,每個字都是認真的。
“可是我最喜歡的,”她聲音低下來,“是你每天給我發的那些信息,還有你擠出來陪我的時間。”
他這周在杭州出差,發來的語音消息,帶着咬牙切齒的嫌棄:
【以後誰再業績墊底,我就罰他吃一整條西湖醋魚】
【這菜甜的啊……光看一眼,都不用吃,我血糖就上去了】
想到他坐在那裡,吃得生無可戀,還專門發語音來找她吐槽,她在辦公室裡忍得滿臉通紅,差點沒笑出聲來。
她額頭貼在他頸側,聲音像風一樣輕輕地吹過他耳邊,“物質對我來說,的确一般般。”她聳聳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對吧。”
擡手摸了摸他襯衫領口的扣子,“你看我之前掙那仨瓜倆棗,還去開賽道,那确實是因為我喜歡。”
“但包啊表啊這些,我是真的無所謂,簡單、實用就夠了。”
她低頭看了看他手腕上的表,設計幹淨利落,牌子她看不懂,但謝天謝地,不是那種表盤亂糟糟,連幾點都看不出來的款式。
“以後再去賽道,我就開你那輛SVJ,刮了我就給你打電話,讓你來補漆。”
她說得一闆一眼,像是真的要他馬上開始練習汽修技術。
他在她頭頂輕輕笑了。她也笑了。
“但你别再因為我買跑車了,之前GT500我都開得很順。等哪天SVJ不夠我飙了,我再找你以舊換新。”
她輕輕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要是真有特别喜歡的、非要不可的,我一定‘刷你滴卡~’。”
她坐直身體,雙手合十,用泰語腔調對着他貧。
靳明被她那一嗓子逗得往後仰了一下,笑得不行。
她最喜歡的是他的時間。她想要的,是他。
對靳明來說,這比任何“我愛你”都安定。
她還笑着想和他說什麼,他擡手扣住她後頸,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悠長的一吻,直到兩人都有點頭暈。
空乘就隔着一道門,他們對視一眼,誰都不敢動。
半晌,她才讪讪地從他身上滑下來,坐回自己那邊,眼睛看着窗外,耳根卻紅得厲害,嘴唇也抿不住笑。
落地深圳寶安機場,他們直接換搭直升機。
航線是靳明讓助理特意定制的,繞香港夜景一圈,最後才在澳門酒店樓頂降落。
直升機在海風中平穩前行,窗外是香港島和九龍半島的夜色交錯,像撒落在黑絨布上的碎金。
維多利亞港靜靜鋪展開,港灣兩岸高樓鱗次栉比,霓虹與廣告牌反射在海面上,像被打翻的萬花筒。
耳麥裡傳來機組的例行提示,其他一切都安靜得像一場無聲的電影。
憶芝靠在窗邊,頭發輕輕貼着玻璃。她沒說話,隻是望着腳下的都市流光,目光從中環的高樓、銅鑼灣的燈海,一路掃過。
她眼睛很亮,倒映着城市的燈火,神情卻有些出神。
靳明一直牽着她的手,什麼夜景都不如她眼睛裡的好看。
燈光從她睫毛上滑過去,投下細細的影子。她臉頰貼近玻璃,看上去就像一整座城市的溫柔都貼在她側臉上。
這條航線他飛過不止一次,單獨飛、和同事、客戶、投資人飛,展會、談判、出港、回程……他從不缺風景。
但這是第一次,他隻想看一個人。
直升機劃過港灣的弧線,一角摩天輪緩緩出現在低處,像童年畫本裡突然翻到的彩頁。
憶芝忽然輕輕揚起嘴角,像是看見了什麼讓她愉快的畫面。
她沒回頭,但他知道,她笑了。
靳明微微偏頭,眼睛沒離開她,指尖在自己膝蓋上不自覺地摩挲了幾下。剛才說了那麼多,他本來還有些不确定。
可這一刻,她沒問他花多少錢,也沒說這一程有多誇張。
她隻是靜靜地看着,像是終于接受了他的這個部分。
直升機在夜空中畫了一個小弧,沿着港灣線緩緩盤旋,再從高樓之上滑過,轉向澳門方向。
十幾分鐘後,直升機緩緩下降,酒店樓頂的燈帶亮起,像迎接什麼隆重儀式般靜靜張開。
起落架輕輕接觸甲闆的那一刻,機身晃了一下,憶芝下意識抓緊靳明的手,下一秒,她笑着看他一眼。
站在停機坪上,憶芝仰頭看着直升機在夜空中飛遠,珠江口濕潤的夜風揚起她的頭發。她轉頭看他,輕輕說了聲“謝謝”。
他被她這一聲說的心都軟了,和她十指相扣,笑得有點得意又有點傻氣,
“喜歡直升機?以後我們去美國玩,我帶你飛。我有飛行執照。”
憶芝看着他,眼睛亮亮的,“真的嗎?那我要趕快去考一個拖拉機駕照。你帶我飛,我帶你耕地。拖拉機又颠又吵,體驗感應該差不多。”
他看着她笑着笑着,又捧住她的臉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