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芝,你現在比圈子裡很多二代都要有錢!他們得找父母伸手要,給不給,什麼條件還要另說。可股權分紅,是自動打給你的。”婉真一臉感慨,像是真為她開心。
可她後面再說什麼,憶芝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她當然知道,那百分之一的估值有多高,未來的分紅有多可觀。可他為了讓她簽字,騙她說百分之五才會牽動董事會。
她以為自己做了退而求其次的理智決定,其實在她落筆之前,他早已站在風口浪尖,成為衆矢之的。
她呆呆地坐着,手扶着杯子,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這次玩的确實有點大。”婉真還在說,“明明現金、房子、藝術品都可以做成信托,他偏偏要選公司股份。你們還沒結婚呢。很多大佬都會簽一堆協議防着配偶,不讓碰核心資産的。”
“快吃呀,别愣着,黃喉再煮就不脆了。”她一邊說,一邊把燙好的菜品撈到憶芝碗裡。
“是不是感動了?你可别一回去就抱着他哭,千萬别告訴他是我說漏嘴的。”
婉真這一通敲邊鼓,嘴都說幹了,端起飲料咕咚灌了一大口。
“好多人背地裡笑話他是戀愛腦。上市嘛不肯,倒是願意拿自己當分紅工具人。”
“但我能理解他。他做事一向有章法。他能這樣做,一定是因為你值得。”
“說不羨慕那是假的。理工男的浪漫,一點虛頭巴腦都沒有。以後他上班肯定更有動力。公司業績好,你的分紅也高。要是哪天真的上市——”婉真做出星星眼的表情,“憶芝,到時候我可就跟你混啦!”
她還在笑,說靳明哥哥從此就是羅憶芝女士的專屬打工人,上班CEO,下班洗衣做飯,像是在講一個又好笑又令人羨慕的愛情童話。
憶芝沒有接話,隻是夾起碗裡的食物,機械的咀嚼。她平時不太能吃辣,可現在卻連味道都沒嘗出來。
婉真再說什麼,她都點頭、微笑,像所有在别人眼中“得到很多”的女人那樣,維持着一種謙遜的、知足的樣子。
飯後她沒讓婉真送,自己打車回了家。
窗外飄起了小雨,車窗上挂着斜斜的水痕,像還沒來得及擦掉的什麼痕迹。
回家後,她從茶幾下拿出那份信托文件的副本。
副本是快遞過來的,發件人是劉助理。封條還在,她一直沒拆。
條款靳明給她講得很清楚。至于其他的,他演得太好,那天她又實在太混亂了。
她把文件攤在餐桌上,一頁一頁翻過去。
最後一頁,在她的簽名上方,條款最後一項赫然寫着:
“本信托項下權益之設立,須以公司董事會就信托持股事宜形成正式決議為生效前提。”
她視線一頓,把那行又低聲念了一遍。
這份信托是經過董事會表決方能生效的。
這個事實就白紙黑字地鑲嵌在她簽字的文件裡。
他都不用偷偷摸摸玩陰的,光是随便一條陽謀,她都招架不住。
而他的計謀、戰術,不是為了算計她,而是孤注一擲,保她餘生平安。
一瞬間,她腦子裡亂成一團,又出奇得清晰。像是很多事情突然明白了,又什麼都不敢真正面對。
那天他說得那麼輕巧。
現在想起來,他的那些話,
“你隻收錢,不用做任何事。”
——“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為你做完了。”
“你就當我任性。”
——“董事會施壓、朋友圈群嘲,我不care。”
“百分之一而已,你再不接受,咱倆就聯名上熱搜。”
——“求你了,把字簽了。”
她簽完,他沒有挽留。信息、電話全都沒有了,他再沒和她報備過任何行程,連一頓分手飯都沒提過。
她也查到了什麼是“不可撤銷”信托。這樣的信托一旦設立,就與委托人的資産形成永久隔離。就連委托人,也就是靳明本人,都不可能再撤銷或終止這份信托。
哪怕他将來會面臨債務、訴訟甚至破産風險,這份信托都是安全的,都是永遠屬于她的。
桌上的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濕了一片。
她腦子裡有一個連自己都害怕的念頭——
她是真的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