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宋庭遇木木然沒有反應,眼睛睜着并未暈過去或睡着,就是一眨也不眨,四肢亦是一動不動,就如同石化了一樣,呼吸也變得輕微。
劉寶賜飛落在他們身邊,湊過來先用眼神剜了宋庭遇一眼,才沒好氣地催促道:“他發什麼瘋?可别讓他誤了我們的事!”
“拜你所賜,他生病體虛,又受你附身,之後殘留的,鬼氣牽引,此地的怨氣,侵襲入心,放大,心中所想,”謝棄沒想到宋庭遇日常多笑嘻嘻的,心裡居然憤怒、悲觀至此,竟還存了死志,自也是百感交集,怪自己知道宋庭遇不舒服,還未提前給他設下護身法陣,扭過頭便質問起劉寶賜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謝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關土地兼并的事,本不該輕易判定這事的性質,可聽過看過宋庭遇的言語和舉動,知道他不會欺騙自己的内心,已經認定這不是什麼好事,也覺得宋庭遇口中的強盜,或許真是指的就是劉寶賜及他“身後的人們”。
“我,我怎麼會知道?”其實劉寶賜有所了解,爹爹教過,但他不會明說,說了不等于承認了自己家真是強盜了嗎,“我才九歲,活着的時候體弱多病,哪裡聽說過這些,”說着,他朝宋庭遇擡了擡下巴,專門對宋庭遇道,“至于這墓園地,是劉家出錢買來的,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如何能稱之為強搶。”
如果宋庭遇此刻神志清醒,定會反駁回去,說背後的陰謀詭計和巧取豪奪,劉寶賜是絕口不提,居然還炫耀着他們設計用低價購得好地,是多麼公平!可惜,他現在反駁不了,恐怕都沒有聽到劉寶賜說的那番話。
因此對此類事情知之甚少的謝棄,氣很快消了大半,扶直了宋庭遇,用療傷時的辦法,将不知什麼時候入侵到他心裡的強烈怨氣給逼出來,不過隻要人是活的,怨氣和心魔之類的東西就無法拔除幹淨。
師尊也說過,有怨氣和心魔也并非全部都是壞事,心裡有怨氣就會覺得憤怒,面對不公時不至于麻木,有心魔就會拼命求索,面對挫折時也不至于輕易放棄。
宋庭遇心裡的怨氣回歸到正常人水平之際,他的眼睛終于眨了一下,虛脫般往後朝謝棄倒去,謝棄連忙伸手扶住他,低頭探尋地問道:“覺得好些?”
“……”宋庭遇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仰看着他,好半天才一如既往地戴上他的笑臉面具,笑嘻嘻道,“瞧我,來的時候誇口絕不會給你救我的機會,那麼快就打了自己臉。”
謝棄搖了搖頭:“你還病着,是怪我,沒及時護住你。”
說完,兩人一仰一俯沉默地對視着,忽地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驟降,冷得讓肉‖體凡胎的宋庭遇直接汗毛直立,劉寶賜反應更大,也顧不得宋庭遇他方才惡語相向,徑直躲到他們身後,抖着身體想把自己縮成一團,顫着牙齒道:“她來了,她來了……”
謝棄和宋庭遇連忙起了身,環顧着四周,想找到空中強烈怨氣的源頭,很快一道幽長又詭異嘶啞的聲音出現在他們身後:“你居然又回來了,還帶上道士來對付我?你怎麼敢的?!”
話是對劉寶賜說的,宋庭遇和謝棄同時也覺得遍體生寒,因為聲音的主人也現了身——她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長發花白,一絲也未紮未束散披着,眉心貼有蓮花形狀的鮮豔花钿,兩隻眼睛的眼角都有細細的魚尾紋,眼珠呈現出幽藍色,像聚了兩團鬼火在裡面,當然整個面部最為醒目的還是她的嘴唇,殷紅殷紅紅的像是飲了血。
她身上穿着的是繡花紅色嫁衣,被撕得破破爛爛,看不清上面繡的是什麼圖案,而且這衣服大抵也不合身,斷了好大一截,讓她的手臂和腳都露在了外面,她的手上沒有尖利的長指甲,甚至可以說直接沒有指甲,十指指尖秃秃的上面有污漬,應該還有幹涸掉的血。
實在是太可怖了,都不敢細看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不怪劉寶賜這小鬼被吓成如此模樣。
宋庭遇眼睛裡的月華露還未失效,“惡鬼”身上所有刺目的紅,在他眼裡都變成了白色,可這樣看起來,她給人的感覺還是恐怖至極。
他想到謝棄之前說過的,隻有厲鬼才會保持着死前的模樣,恐怖甚至扭曲,那她,在死前到底經曆過什麼,才會呈現出如此狀态?
可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因為她看起來十分的憤怒,和他們大抵會有一場惡仗即将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