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的陽光透過顧氏集團會議室的百葉窗，在長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許棠将調好的香氛樣品放在顧沉舟面前，雪松與雪後松林的清冽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前調是杜松漿果，中調加入冷杉精油，後調用了微量的白檀木，模拟融雪時土壤的溫潤感。”
顧沉舟俯身輕嗅，目光卻落在她放在桌沿的手上。那隻手昨夜還攥着胃藥包裝袋，此刻卻穩穩地拿着香氛試管，指節泛着健康的粉色。“比上次多了點人情味。” 他旋上瓶蓋，推回給她，“林氏集團的人也在樓下，他們想拿‘棠頌’的香氛配方做文章。”
許棠接過試管的指尖微頓。會議室裡的氣氛瞬間凝固，負責招商的王總監清了清嗓子：“顧總，璀璨星輝作為中标方，确實對場内品牌的調性統一有建議權……”
“建議權不等于決定權。” 顧沉舟打斷他，鋼筆在文件上劃出銳利的弧線，“‘棠頌’的香氛系統是獨立知識産權，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 他擡眼看向許棠，眸色深沉，“許設計師覺得呢？”
這句看似詢問的話，實則是将她護在了羽翼之下。許棠迎上他的視線，忽然想起昨夜他遞來養胃湯時袖口磨舊的羊絨邊。“顧總說得是，” 她翻開設計日志，“我們已就香氛系統申請了專利，璀璨星輝若有疑問，可直接聯系我們法務部。”
王總監的臉色有些尴尬。坐在角落的林薇兒突然輕笑出聲，塗着蔻丹的指尖敲擊着座椅扶手：“許設計師真是年輕氣盛，不過顧總何必為了個小項目動氣呢？” 她刻意拖長尾音，“畢竟，公私要分明嘛。”
這句話像根細刺，紮得空氣驟然緊張。許棠剛要開口，顧沉舟卻先一步将文件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林小姐對顧氏的項目管理很感興趣？” 他的語氣平淡，眼神卻帶着寒意，“不如我讓陸特助發份《供應商行為準則》給令尊？”
林薇兒的臉色瞬間發白。顧沉舟不再看她，起身時順手拿起許棠的香氛樣品：“跟我來辦公室，談談後調的改良方案。”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許棠聽到林薇兒在會議室裡壓抑的怒哼。“謝謝顧總。” 她低聲道，看着鏡面裡兩人并排的倒影，顧沉舟的肩線比她高出一個頭，西裝革履與她的職業套裝形成微妙的氣場制衡。
“舉手之勞。” 顧沉舟按下頂層按鈕，忽然從西裝内袋拿出一個小藥盒，“日本的養胃顆粒，比國内的溫和些。” 白色藥盒上印着細密的日文，顯然是特意準備的。
許棠接過藥盒的手指有些發燙。她想起上周在辦公室，他也是這樣不動聲色地遞過榮生堂的養胃湯。“顧總似乎對我的胃格外上心。” 她刻意調侃，指尖摩挲着藥盒邊緣，“是怕我病倒了耽誤項目進度？”
“有這部分原因。” 顧沉舟看着電梯數字跳動，嘴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畢竟，能讓林薇兒吃癟的設計師，全滬市找不出第二個。”
這句半真半假的誇獎讓許棠險些失笑。她側過身，陽光透過電梯縫隙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這個男人總能在商場的刀光劍影中，精準地找到讓她放松警惕的切口。
辦公室裡，陸嶼正将一份文件放在顧沉舟桌上。“顧總，許設計師的母親資料……” 他話說到一半，看到許棠跟在身後，立刻識趣地閉嘴。
“放着吧。” 顧沉舟示意許棠坐下，親自為她倒了杯溫水，“後調的白檀木可以再減三分之一，加一絲岩蘭草的根莖氣息，會更貼近雪松林的泥土感。” 他拿起香氛試管輕輕搖晃，透明液體在陽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許棠拿出筆記本記錄，卻在擡頭時撞進他的視線。顧沉舟靠在辦公桌邊緣，雙手插兜，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昨晚又加班到幾點？”
“還好，” 她低頭翻着香調表，“調香需要反複試錯。”
“下次加班超過十點，給我打電話。” 顧沉舟的語氣不容置疑，“我讓司機送你。”
這是他第二次提出送她。許棠握着筆的手指緊了緊，想起昨夜在公寓樓下，他的車在路邊停了足足十分鐘才離開。“顧總日理萬機，這種小事不勞煩您。” 她合上筆記本，笑容得體，“而且，我自己開車很方便。”
拒絕的話語像一層薄冰，覆在兩人之間。顧沉舟看着她清澈坦蕩的眼睛，那裡沒有絲毫閃躲，仿佛真的隻是在談論工作。他忽然想起林薇兒每次見到他時，眼中毫不掩飾的貪婪與谄媚，相比之下，許棠這種若即若離的距離感，反而像根羽毛，輕輕搔刮着他的心尖。
“随你。” 他轉過身，語氣恢複了慣常的淡漠，“下周一前把改良後的香氛樣品送過來。”
許棠離開顧氏大廈時，午後的陽光正盛。她坐進車裡，打開顧沉舟給的養胃藥盒，裡面除了顆粒狀的胃藥，還壓着一張便簽，上面是他遒勁的字迹：“忌生冷，按時吃飯。”
心髒某個角落忽然變得柔軟。她強迫自己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叮囑，想起父親書房裡那些暧昧的照片，那些冰冷的記憶像淬火的鋼針，瞬間刺破了剛剛泛起的漣漪。
接下來的幾天，顧沉舟的 “體貼” 以更隐蔽的方式滲透進她的工作。棠韻設計的法務部突然收到顧氏集□□駐的律師團隊，高效解決了論壇爆料的侵權糾紛；供應商送來的珍稀寶石原料，價格比市場價低了十個百分點，送貨單上的聯系人赫然是陸嶼；甚至連她常去的咖啡館，也開始供應加了桂花蜜的養胃茶。
許棠照單全收，卻始終保持着禮貌的距離。直到周五傍晚，暴雨突襲滬市，她抱着設計稿沖出辦公樓時，顧沉舟的車已經等在台階下。
“上車。” 他降下車窗，雨絲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我去你公司附近見客戶。”
又是這樣看似巧合的 “順路”。許棠看着瓢潑大雨中自己即将被淋濕的設計稿，終究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皮革座椅散發着溫暖的氣息，與車外的濕冷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