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潑灑在顧氏大廈頂層的落地窗外。顧沉舟站在吧台前，指尖摩挲着水晶杯壁，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中輕輕晃蕩，卻映不出他此刻紊亂的心緒。腕間的銀質袖扣硌着皮膚，那艘微型扁舟的輪廓透過襯衫袖口若隐若現 —— 從許棠将它放進絲絨盒的那一刻起，這枚袖扣就再沒離開過他的手腕。

“顧總，您今晚第三次晃灑威士忌了。” 陸嶼抱着文件夾站在沙發邊，目光掃過吧台前那灘深色的酒漬，“需要幫您叫保潔嗎？”

顧沉舟沒回頭，隻是将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下胸口那股莫名的躁動。自從許棠點頭答應參加母親忌日起，他就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顧沉舟，此刻像個初次約會的毛頭小子，反複琢磨着該讓她穿什麼顔色的衣服，該如何介紹她的身份。

“陸嶼，” 他忽然開口，聲音帶着酒後的沙啞，“你說…… 人會突然變傻嗎？”

陸嶼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老闆指的是什麼。這半個月來，顧沉舟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應酬，甚至在董事會上對着并購案走神，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叫許棠的設計師。“顧總，” 他斟酌着措辭，“您是指哪方面的‘傻’？”

“就是……” 顧沉舟轉過身，眼底帶着一絲困惑，“看到她就心跳加速，見不到就坐立不安，明明知道她以前是‘釣系’，卻還是忍不住想對她好。” 他煩躁地扯開領帶，“我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

陸嶼強忍着笑意，将文件夾放在茶幾上：“顧總，您還記得上次林小姐送您限量版腕表時，您怎麼說的嗎？”

“我說珠寶名表不如财報數字好看。” 顧沉舟皺眉，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林薇兒。

“可許設計師送您的袖扣，” 陸嶼指了指他的手腕，“您戴着它出席了三次重要談判，連百達翡麗都被您換下來了。”

顧沉舟下意識地擡手，指尖觸到袖扣上冰涼的銀質船錨。他想起許棠低頭雕刻時專注的側臉，想起她遞過絲絨盒時微微發燙的指尖，想起她額間那記輕柔的吻 —— 這些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循環播放，攪得他心神不甯。

“以前您說感情是最沒用的投資，” 陸嶼走到吧台前，給自己倒了杯蘇打水，“但您為了許設計師的回禮，推掉了瑞士鐘表展的 VIP 邀約；為了等她的設計稿，在辦公室待到淩晨三點；甚至讓我去查沈硯之大師的隐居地時，您說‘就算把騰沖翻過來也要找到’。”

顧沉舟看着鏡中自己的倒影，那個總是從容冷靜的男人，此刻眉宇間竟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他想起許棠在木匠鋪裡刨木時，木屑落在發間的模樣；想起她在暴雨中換輪胎時，沾滿泥濘卻依舊明亮的眼睛；想起她收到沈硯之手稿時，眼中瞬間綻放的光芒 —— 原來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早已在心底生根發芽。

“我是不是……” 顧沉舟喉結滾動，第一次在陸嶼面前露出不确定，“真的栽了？”

“不是栽了，是陷進去了。” 陸嶼放下水杯，語氣難得地認真，“顧總，您以前交往的女人，要麼圖您的錢，要麼圖您的權，隻有許設計師，她圖的是……” 他頓了頓，看着顧沉舟緊繃的下颌，“她圖的可能是您這個人。”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顧沉舟心中的迷霧。他一直以為許棠接近他帶有目的性，從招标會的驚豔亮相到木匠鋪的欲擒故縱，每一步都像精心計算的棋局。可當她熬夜雕刻袖扣，當她紅着眼眶說 “這是我的私事”，當她捧着沈硯之手稿激動得顫抖時，那些瞬間的真實情緒，是裝不出來的。

“她送的袖扣，” 顧沉舟低頭看着腕間的扁舟，“船錨是‘沉’，扁舟是‘舟’，紫檀木是木匠鋪的舊料……” 他忽然笑了，笑聲裡帶着一絲無奈，“連回禮都這麼費心思，我是不是太遲鈍了？”

陸嶼看着老闆眼中的光，知道他終于願意正視自己的感情。“顧總，” 他拿起文件夾，“許設計師已經答應參加老夫人的忌日，這說明她願意走進您的過去。至于您說的‘失控’，” 他聳聳肩，“大概就是愛上一個人最真實的樣子吧。”

愛上一個人……